货物装齐,十辆大车。
新地特有的驴头蛆拉车。
驴头蛆,每只三米长,趴在地上,高有一米五六,车夫吆喝一声,驴头蛆连声嘶鸣,拉着货物,向前迅速蠕动。
马五骑着燕子走在队伍最前边,身边跟着阿琴。
李伴峰坐着车子断后,车子后边跟着纤纤和巧翠。
队伍出发,左武刚在地块上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走镖护队,黑话叫拉挂子,这算是支挂的职责之一。
新地出了状况,按理说,这种情况下要让大支挂亲自出手,可不知道为什么,马五这次没用左武刚。
回到木屋里,左武刚倒头睡了,曹志达和甄锦成也没什么事干,让厨子炒了两个菜,两人一起喝闷酒。
“老曹,咱们终究是外人,跟着五爷拼死拼活,五爷还是信不过咱们。”
“要说对咱们好,还得是七爷,当初是七爷把咱们招进来的,这恩情我永远记得。”
“可人家七爷和五爷是真兄弟,咱们毕竟是外人,哪天五爷真和咱们翻了脸,七爷也不能向着咱们。”
哥俩长吁短叹,喝了两个多钟头,喝的酩酊大醉,也都睡下了。
这一觉睡过去大半天,一名部下冲进屋子,喊道:“曹哥、甄哥,有几个人进了地头,烧了咱们货仓。”
甄锦成和曹志达醒了过来,赶紧跑到货仓查看,没等跑到地方,一名男子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两位是去救货仓的吧?别去了,那是马五的货,又不是你们家的货,赔上了性命,多不值得。”
甄锦成逡起眼睛道:“你特么谁呀?”
曹志达咬牙道:“还特么用问么?就是这鸟人窜轰子(放火)!”
两人抽出兵刃,正要动手,那男子下压手掌道:“两位,我可是为你们好,马五把伱们当外人,他不值得你们拼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特么**道理……”曹志达话说一半,忽然觉得对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甄锦成的修为,稍微比曹志达高了一点点,他**额头,看着那男子:“你是德……”
“良药口苦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说话不好听,可我是真心为你们好,
二位,咱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将心比心,
要是马五对你们真像亲兄弟一样,赴汤蹈火咱们兄弟不含糊,可马五怎么对你们,你们自己不清楚么?”
甄锦成甩甩脑壳,还在反抗:“这是我们本分……”
“说什么本分?不就是挣钱混日子么?活着有饭吃,活着有酒喝,活着有姑娘耍,这才是正经本分,
命要是搭进去了,你们还能做什么?投胎过桥,这辈子就算完了,还说什么本分?”
曹志达、甄锦成,做了一辈子支挂。
怨言的确有过,但他们从来没干违背本分的事情。
但今天情况特殊,他们俩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囊,观察局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如果地头上没出什么大事,他们会出去吆喝一两嗓子,表示自己也出力了。
如果地头上出了大事,他们会立刻逃命,保证自己不受牵连。
两个颇有名气的支挂,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
因为他们遇到了五层德修,把他们道德底线给拉低了!
一至三层的德修,擅长站在道德高点碾压别人,这门技法叫见德思齐,给对手树立一个道德标准,让对手陷入自我约束。
四至六层的德修则有了另一种手段,他能降低对方的道德底线,这门技法叫离心离德。
中了这门技法的人,会忘记一切道德约束,做出最利己的行为。
这名德修一路吆喝,看见有马五的手下出来反抗,全都给劝了回去,如果遇到猎人,还有另一番说辞:
“抢啊,快抢啊,马五不在,外边有人打进来了,他这地盘这要完蛋了,一会起来一把火,可就全都烧光了,
现在不抢还等什么?难不成你们以后还想着和马五做生意?
马五没了,马五活不到那时候了,快抢吧,谁抢到了算谁的,谁手慢了谁吃亏。”
猎人们的道德底线也被拉到了最低,他们开始抢,抢货物,抢钱,甚至连同行他们都抢,整个地块乱作一片。
走着走着,这名五层德修遇到了小川子。
小川子背后背着一架蒸汽机,锅炉火苗正旺,烟囱呼呼冒烟,川子手里提着蒸汽管子,准备上来拼命!
德修劝道:“小兄弟,别鲁莽,别上头,听我一句劝,
你就是个做工的,东家给钱,你做事,你不欠东家情,也不欠东家义,没有给东家玩命的道理。”
小川子喊一声道:“五爷对我有恩情!”
德修放声笑道:“小伙子,能说出这话,看出来你还是年轻,你做工出力,挣钱吃饭,欠了他什么恩情?”
“五爷对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扯淡的事情,哈哈哈……”
啪!
一团黏腻之物,进了德修的嘴里。
这德修笑声很大,嘴张的也很大,本来他准备通过一番嘲弄,彻底摧毁川子的道德底线。
没想到,小根子送了他一勺吃的,直接摧毁了他的饮食底线。
德修连啐了十几口,转眼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顶上的小根子,怒道:“兔崽子,你特么活够了?”
小根子提着勺子,一脸严肃道:“你这人怎么说话?我给你一口吃的,你怎么还骂人?”
左武刚站在小根子身边,俯视着那位德修,笑道:“要不说他这人缺德么。”
德修抬头道:“哎呦,这不左大支挂么?人家东家看不上你,拉挂子都不用你做,你还在这**脸玩命?”
左武刚看着小根子道:“他叫王麒,原本是在铁羊山上做花舌子的,不光缺德,嘴还臭,
根子,你一会再给他一勺,去去他嘴里那味。”
根子还在真就给他捞了一勺,身后一道人影,冲着根子飞了过来。
左武刚抬起一脚,踹在那人身上,那人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翻了个跟头,站到了王麒身边。
左武刚笑道:“这人叫于大程,和王麒一个绺子(山寨)的,是个体修,你看他模样,上窜下跳的,就是一只**。”
一个五层体修,加一个五层德修,两人站在左武刚面前,左武刚没有丝毫惧色:“你们不是三杰么,那个嘴修杜书平呢?让他一块来吧,我一并招呼着,省得麻烦!”
五层德修王麒道:“以多欺少,算我们胜之不武,我这人是讲武德的……”
左武刚笑了:“根子,一会再喂他一口吃的,我说老王,杜书平要是不出来,我可就直接动手了!”
话音落地,左武刚已经到了王麒身前。
王麒是德修,还差了一层修为,肯定不是左武刚对手,体修于大程跳起来,一头撞向左武刚的胸口。
“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就这一招**功管用!”左武刚一脚踹在于大程头上,把于大程给顶了回去。
他上前再补一脚,于大程背后生出一层赖皮疙瘩,就跟癞**一样,又撞上了左武刚。
这些疙瘩很硬,很锋利,还有毒。
左武刚依旧不躲,还拿脚踹。
在武修手上,什么东西都是兵刃。
他脚上这双鞋就是兵刃,坚固无比的兵刃。
他有把握把于大程活活踹死,而且还让于大程没有还手的机会,这就是武修的强悍之处。
连踹了于大程好几脚,忽听一人喊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左武刚笑道:“杜书平,你来了,你这招对我不管用。”
刺啦!
左武刚话还没说完,他的皮鞋突然碎了,碎的满地都是。
杜书平这招管用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左武刚这双鞋,还真就碎了。
癞**的疙瘩扎在脚上,左武刚中毒了。
左武刚踮着脚,后退两步,看着刚刚出现的杜书平,愕然道:“你六层了?”
杜书平笑道:“老左,没想到吧,我们兄弟在你身上吃过不少亏,这笔账也该我们讨回来了。”
左武刚咬着牙点头道:“都别耍嘴,你们一块上。”
“左爷都发话了,咱们成全吧!”杜书平招呼两个兄弟道,“来,送左爷上路。”
杜书平文修六层,和左武刚实力相当。
剩下两人,一个德修五层,一个体修五层,围攻之下,很快就能要了左武刚的命。
别说经验,也别说战术,都是老江湖,谁的手段都不差。
左武刚知道自己这次要折在这,但他没怂。
做决断确实不济,拼生死从来不虚!
左武刚做了一辈子支挂,失过手,丢过人,但从来没丢过本分。
他扯下来一块布,把小腿扎紧,站直了腰身,冲着三人道:“来,都来!”
三人刚要上前,忽听有人在房顶上喊道:“老左,好样的,我没看错你!”
左武刚一听声音,抬头道:“七爷?”
李七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跟着五爷押货去了么?
李伴峰确实回来了,准确的说他就没走。
在所有眼里,李伴峰就是一个戴礼帽,留大胡子的人,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见脸。
看不见脸就好办,因为李伴峰不太擅长画脸。
他画了个假人,替他押货去了。
这事除了马五,谁也不知道,就连跟马五都不是明说的。
棋盘上,李伴峰跳马,示意马五先走。
他不出车,示意自己要在家里留守。
马走车留,这就是战术!
之所以不能明说,是因为李伴峰不知道内鬼在什么地方,他怕走漏了风声。
他甚至不敢在屋子里待着,他怕被内鬼发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随身居里,每半个钟头出来看看情势。
眼下他刚出来,正好遇到了铁羊山这三个土匪。
李伴峰看着三个人道:“我是个讲武德的人,我没有偷袭你们,
但我看你们打了这么半天,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我现在出手有点胜之不武,公平起见,我先砍自己一刀!”
杜书平惊呆了。
这人有病吧?
他看了看德修王麒,问道:“你是不是对他用了技法?”
王麒摇头道:“没用技法,我刚才都没留意到他……”
李伴峰拿出把刀子,把手心割破了,把血流在了地上。
“诸位看仔细了,我也受伤了!”
六层文修杜书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是地主,快跑!”
三人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地块边缘。
一道水帘垂下,地块已经被封锁了。
地主洒血,入侵者要遭受地头神的惩戒。
体修于大程,一咬牙冲了出去,人刚撞上水帘,立刻化成了一团血肉。
水帘被染红了些许,杜书平和王麒都吓傻了。
水涌泉在李伴峰耳边道:“你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要活的,我得问清楚,是谁派他们来的。”
“好,要是那伙开荒人派来的,你也告诉我一声,这事我也得和秋大象说道说道。”
话音落地,水幕之上,爆出万千水点,打在了杜书平和王麒身上。
每个水点都穿身而过,把两人打成了筛子。
PS:咱们伴峰讲武德,也可以做德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