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呆,董卓足足在吕布的府邸上呆了一个时辰之久,然后方才放心且满意地离开了。
放心是因为吕布酗酒过度,毫无大志……
满意,则是在董卓的关心与补偿之下,父子关系重归于好。
只是董卓所不知的是,在他离开之后,陈宫方才缓缓地从府邸内走了出来,吕布原本的一脸醉态,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并且,吕布的眼神之中所流露的是明显的忿怒之色。
陈宫则是低声问道。
“如今董卓渐渐意识到此前乃是离间之计,重新对温侯委以信任,就是不知温侯可是准备与董卓重归于好?”
“重归于好?”
吕布冷笑一声,道。“夺我兵权,如今关中缺乏猛将,方才念起我了,意欲让我单枪匹马去挑了张飞,这也算是委以信任,重归于好?”
陈宫略微一怔,以着陈宫的角度,自然是能感觉到董卓一举一动的背后所代表的种种含义。
以着董卓的心性,愿意主动上门来请吕布,无疑是一种相当强烈的信号。
只要吕布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凭借着吕布的威望,董卓早晚也必然要重新将兵权归还到吕布的手上。
起码,在大敌未除之前,董卓绝对不会主动对吕布下手。
这是陈宫暗暗所得出的判断,所以方才有刚刚询问吕布之言。
只可惜,以着吕布的思维,所得到的结论是不一样的。
智者眼中,**没有感情与对错,只有利益。
可在吕布眼中,双方的关系是父子,今父不视子当子,那子亦无须视父为父。
“那温侯的意思是?”陈宫低声问道。
吕布将身旁的酒坛子往着下方一推,道。“既已不是父子,那我吕布堂堂大丈夫,岂能郁郁而居此国贼之下?”
陈宫闻言,眼神有些讶然。
无论如何,董卓好歹也是吕布名义上的义父,若是彻底地反了董卓,那可就是妥妥的不忠不孝之徒。
不过,一想到吕布已经干掉过一任义父了,陈宫似乎也随之大为释然。
“温侯可有谋划?”陈宫再问。
吕布狠声地说道。“今方天画戟尙不在手中,待我取回方天画戟,即取其狗命!”
陈宫捋着胡须思索了一阵后,问道。“如此一来,温侯如何解决虎牢关内的西凉铁骑或司隶精锐……以及关外的关东诸侯?”
“这……”
吕布显然没有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吕布考虑的是只要手持方天画戟,那么十步之内方天画戟定能取董卓性命。
十步之外的事情,吕布还当真没有细想。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吕布与陈宫显然已经培养出了相当深厚的信任,下意识地向着陈宫问道。
“还请公台教我!”
陈宫闻言,流露出沉吟姿态。
陈宫此前愿弃官而追随曹操,原因自然不是被曹操的王霸之气所折服,而是佩服曹操愿为大汉舍命一搏的大勇大义。
陈宫的心中无疑是有着大汉,有着汉室的存在。
正因如此,陈宫宁愿以着吕布管家的身份前来虎牢关,也不愿正式加入到董卓麾下献上一策。
然而,令陈宫有些纠结的地方在于,此刻若是相助吕布临阵倒戈,背刺董卓,却也是让陈宫痛失了一个借吕布之手除掉曹操的机会。
在陈宫看来,只要董卓谨守虎牢关,关东诸侯早晚必乱,届时寻一良机让吕布再度突袭曹操,曹操必败无疑。
各种思绪在脑海之中浮现,让陈宫不自觉地在吕布的面前来回踱步。
与初次的不耐烦不同,这一次吕布显然有耐心得多,就这样注视着陈宫来回地走着。
片刻之后,陈宫终于下定决心,转而问道。
“不知温侯有何志向?”
吕布听闻此言,就连酒都醒了大半,明白陈宫既然问出此言,那便是存了拜吕布为主的心思。
只是吕布一生吃别人的饼吃得不少,但主动给别人画饼还是第一遭,以至于吕布有心想说些豪言壮志,憋了半天,愣是想不出如今自己的志向何在。
最终,吕布说出了一句让陈宫都有些瞠目结舌的话,道。
“本侯志向莫过于匡扶汉室。”
陈宫。
这一刻,陈宫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反问一句:就你?
董卓之所以能够彻底权倾朝野,行废立之事,与吕布背刺丁原投靠董卓可是有着莫大的干系,让董卓彻底掌控了司隶与朝堂。
以至于吕布说出这句话之时,陈宫骤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不过,随着陈宫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大放,连呼了三声“好好好”,看着吕布都有些茫然了起来。
“温侯,还请汝勿忘此志!”
陈宫道了一句后,还不等吕布理解其中深意,便是接着问道。“温侯,如今你的兵权被夺,不知还能有多少可以号令的兵马?”
吕布自信地答道。
“这一点,公台尽可放心,并州狼骑乃是本侯一手建立而成,本侯只会是并州狼骑唯一的统率,只要本侯出现在并州狼骑面前振臂一呼,自能号令住他们。”
对于这个说法,陈宫并没有怀疑。
只是陈宫深知李儒乃是多智之人,即便如今陈宫在暗而李儒在明,但是李儒只要不是糊涂了,断然不会在将兵权交还给吕布之前,让吕布有机会出现在大量并州狼骑的面前。
陈宫耐心地低声询问道。
“吾所问的乃是除了并州狼骑之外,温侯可还有能够直接调动的兵力,即便是一些亲兵也无妨,关键在于需要短暂地护住温侯。”
“否则温侯一旦对董卓动手,成功尙可,稍有差池,便是大量甲胄齐备的西凉勇士一拥而上,在温侯没有赤兔马相助的情况下,恐怕也会被群攻而死。”
有部分猛将能够单骑冲阵的关键,乃是有着战马相助,始终保持着移动与灵活。
可就算是赵云、张飞之流,在舍弃战马以步战攻城之时,同样也必然需要大量亲卫时刻在左右拱卫。
否则的话,只需十来面大盾一夹,再加上一些强弓厉弩,只要还是肉体凡胎,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吕布就算准备亲自动手,也需要一些能够响应的亲卫进行拱卫。
而吕布沉默了良久后,方才缓缓点了点头,道。
“有!”
不太放心的陈宫追问道。“有多少?”
“只有七百余……”
吕布顿了顿后,补充道。“不过战力相当惊人。”
陈宫闻言,神色不禁流露出几分讶然。
能够让向来自傲无比的吕布以着“战力相当惊人”一词来形容,那可是极度罕有之事。
即便是赵云、张飞、关羽之流,在吕布口中也仅是可堪一战的对手,三人联手方才值得正眼相待。
旋即,陈宫神色一正,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温侯不妨依吾之计行事,定可让温侯内无董卓之忧,外无关东诸侯之患也。”
……
翌日。
昨日叫骂了整整一天的张飞,当晚返回营寨之中歇息之时,还时时自省有某些地方骂得不够好。
因此,张飞在憋了一晚上的好词后,今日几乎是大清晨就起身,率领着本部兵马兴冲冲地继续前往虎牢关下搦战。
这一次,张飞开腔的第一句便是。
“董贼,汝儿吕布为三姓家奴,那么汝先拜袁氏门下,又为何进鹰犬,最后又自命为大汉重臣,何尝又不是三家姓……”
只是,还不等张飞说完,虎牢关城楼上便是响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
“张飞,本侯不过是歇息了数日,何时轮到你在下面狺狺狂吠了?莫非不知本侯的方天画戟乎?”
伴随着声音落下,吕布的身影出现在了虎牢关城墙之上,这让张飞为之大感意外。
此前盟军猛攻虎牢关多日,昨日张飞亦是叫骂了一天,吕布都没有现身,这让张飞暗自都以为李基的离间计已经生效,董卓已经杀了吕布。
没想到的是,吕布居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不过,张飞的手上功夫暂且硬不过吕布,但并不代表张飞就会怂。
李基让张飞在虎牢关下随时叫骂,那么张飞如何会怂?
当即,张飞调转火力,冲着吕布便是大骂了起来,道。
“你这三姓家奴前些日子夹着尾巴逃回虎牢关,俺还以为汝明白没脸再见世人,没想到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出现在两军阵前。”
吕布被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怒声道。“哼,就凭你?!本侯若是出战,有本事你便一人上来挑战本侯的方天画戟。”
只是与吕布比起来,张飞无疑称得上狡猾二字,道。
“俺与二哥曾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向来都是食同席寝同榻,便是上阵杀敌也是同进同退,从来没有一人独上的道理。”
“你这三姓家奴若是有胆,那便再与我们兄弟二人斗一斗!”
此言一出,可谓是气得吕布大骂无耻。
而相对注重颜面名声且在为张飞压阵的关羽,看似半眯着眼眸,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关羽的脸庞比平日里更红润上了三分,显然是脸皮远没有张飞来得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