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说完,拂袖上了马车离去。
他离开后,谢荣上前几步来到云栖和沈惜面前,对沈惜温和笑笑:“许久未见,惜儿你长这么大了。”
然而面对这个舅舅,沈惜却并未露出任何亲近之意。
她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态度疏离:“谢大人。”
她对这个舅舅并没有亲情可言。
母亲与他不是同胞姐弟,外祖父死后他继任谢家家主,为了谢家的地位便立刻将母亲嫁给了沈铭联姻。
母亲嫁过来后不受重视被陆霜欺负,他也从未帮过她们母女,她和沈凌被送到乡下时,他也是不闻不问。
如今十几年过去,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个舅舅,可他却又忽然跑过来与她论亲情。
谢荣似乎并不介意她的疏远,仍是关切问道,“如今回了帝都可还适应?怎么回来了也不来舅舅家看看?”
沈惜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谢大人有什么事吗?”
她的态度可谓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谢荣也便放弃了寒暄关心,毕竟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关心她才来的。
他侧头朝谢珂和谢秋招了招手,使了个眼神。
谢秋很快会意,上前道:“惜表姐好,凌表妹好。”
谢珂似乎还有些不情不愿,但被谢荣一记眼神看过去之后,也喊了声:“惜表姐,凌表妹。”
只是语气硬邦邦的,极不自然。
两个人问好过后,谢荣才道:“舅舅与你久未见面,你感到陌生也是正常的,但咱们毕竟有血缘亲情在,以后要多来舅舅家来往。”
“舅舅听闻你和凌儿如今在炎阳学院,小珂和小秋也是今年的新生,在学院里可要相互照应。”
沈惜不为所动,“谢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十几年不见,她可不信这个舅舅突然出现就是为了来关心她的。
谢荣闻言先是一愣,很快又笑了笑,也好,他也不想这么假惺惺地说话。
“我喜欢和你这样的孩子说话,”他摆摆手,让谢秋和谢珂都退后。
“舅舅听说你结识了炼丹师,以后也能修炼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道:“沈伯爷看起来不大喜欢你呢,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在靖宁伯府不好过吧?”
“舅舅与你毕竟有血缘在,还是心疼你的,若你愿意,舅舅可以去和沈伯爷谈谈,让他准许你改回母姓回到谢家。”
“你回到谢家之后便是谢家人,即便是沈铭也不能再干涉你,舅舅也不会管你的任何事,只是……”
“只是事后你要为我引荐赠你丹药的那位三品炼丹师。”话说到这里,谢荣终于图穷匕见。
几乎是谢荣刚说完,沈惜便开口拒绝:“不用。”
云栖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又怎能再利用云栖讨好谢荣来摆脱沈家。
况且,母亲的仇还没有报,她是不会离开沈家的。
她直视谢荣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我无意回归谢家。”
“母亲已经去世,我对谢家,对谢家的人没有任何感情,也不怨恨谢家,既然从前是陌生人的关系,那以后也是。”
“如果你听不清楚,那我就再说得明白一点,”沈惜毫不犹豫,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和你们有所来往。”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拉过云栖:“我们走吧。”
云栖点点头,因为这是沈惜自己的事情,所以她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而是习惯性观察谢荣。
一番观察下来,倒是让她想起来他的声音有点熟悉,似乎有些像昨天丹会上十七号贵宾间的人。
因为拍卖第一颗紫阳丹时,到了后面几乎只有他和顾青阳在加价,所以云栖有印象。
沈惜拉着云栖,迈入东篱居内,没有回头。
她其实是怨恨过谢家和谢荣的。
那时母亲病重,可陆霜在后院一手遮天,她们母女根本无处求医问药。
沈惜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将希望放在这个舅舅身上。
她想方设法才从狗洞跑出去,来到谢府。
她想着,如果能见到舅舅,说不定母亲就有救了。
门口的守卫不让她进去,她只好在门口等,从天亮等到天黑,终于等到了谢荣。
他坐着马车从外面回来,知道沈惜来了,只是撩开帘子看了她一眼就进去了。
沈铭不喜欢她这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女儿,显然,谢荣也不喜欢她这个废物外甥女。
当晚,母亲在自己怀里咽气。
猝不及防想起这些尘封的往事,沈惜行走间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身旁的云栖忽然扯住她的袖子停了下来。
沈惜回过神,不明所以。
云栖状似思考的样子,“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要不我去帮你把他蒙头打一顿?”
沈惜一愣,心中划过暖意,继而摇摇头,“我没有生气,他们不值得,不必为了他们浪费精力。”
她已经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了。
“好吧。”云栖只好作罢,“那我教你入灵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今天还有半天时间,她们可以晚上再回学院。
沈惜同意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始修炼了。
她急切地想要复仇。
……
云栖沈惜进去后,谢荣站在东篱居前,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并未立刻离开。
反倒是谢珂转身就走。
“站住。”
谢荣没有回头,却精准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谢珂不情不愿停了下来,“父亲还有什么事。”
谢荣仰头看着东篱居的牌匾,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他才缓缓道:“记着我和你说的,往后在学院里要多同你表姐亲近,她如今得了机缘,往后在帝都会有一番成就也说不定。”
谢珂下意识皱眉,语气不齿,“父亲,您这样有意思吗?”
“姑姑还在时您就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姑姑去世之后表姐孤苦无依,也不见得您顾念亲情帮过她。”
“现在表姐能修炼了,您又想起来同她是有亲缘的血亲了?”
“她没有利用价值时对她不理不睬,现在发觉了她身上的价值又贴上来了,这和那些见风使舵避凉附炎的人有什么区别!”
谢珂说到这里,神色激动,眼中失望。
他失望,他的父亲怎么会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