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聪的今天,是值得铭记的一天。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跌宕起伏,每一件事都充满反转和讽刺,向他揭露了这个世界冷漠残忍的真面目。
他原本以为,自己出卖掉良心,出卖掉一切,把心脏染成黑的,就能更好的拥抱这个世界,换来光明。
可他却没料到,当他剖开一颗黑心示人后,世界回报给他的竟然是更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那颗新鲜的黑心,被更黑的人给随意糟蹋后就扔掉了。
而,
更令王聪无法理解的是,当他彻底坠入黑暗的深渊,就要在绝望中腐烂生蛆的时候,有一只手从深渊之上伸了进来,一把拽住了他。
像一缕撕裂重重黑暗的光,照进了他的眼瞳,但这一次的光,却不似以往那般温情脉脉,而是似烧红的烙铁,凶狠的戳进了他的胸膛,将他那颗黑心戳的鲜血淋漓。
痛!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王聪在运尸车上歇斯底里的痛嚎了一路,那声音在冰冷的铁皮车厢内回荡,一路伴随着颠簸的摇晃。
终于,当王建如同对待疯子般,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骨灰盒递到王聪颤抖的手中时,他的身体已经痛到无法抑制地痉挛起来。
然而,在这刀绞的心痛中,王聪却奇异地体会到了一丝扭曲的**。
痛并上瘾着!
“冯睦,我要见冯睦,冯睦会过来吗?”
王聪抱着骨灰盒,又哭又笑状若癫狂,眼睛红得如同燃烧的煤炭,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他直勾勾地盯着王建,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畏惧,畏惧中又掺杂着一丝病态的渴望。
冯睦现在对王聪已经不单是简单的光了,而是一种黑夜里的烛火对飞蛾的致命吸引,他既恐惧那光明会照出自己腐烂的阴影,但他又无比渴望靠近,用那温度驱散黑夜的寒冷,哪怕,那火焰会烧死自己。
但没关系,因为他同样渴望被焚烧的剧痛!
王建有点畏惧的退缩一步,回答道:“不知道,冯睦没说,要不你给冯睦打个电话问问?”
王聪咽了口唾沫,想打却又不敢打,他直勾勾的看着王建,王建被看的头皮发麻,只能帮王聪打了这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很快又被挂掉。
王建对王聪摊了摊手,说道:“冯睦说他有事情,就不过来了,让你直接回家吧。”
王聪不哭了也不笑了,面部表情像是骤然死机了一般,失魂落魄的抱着骨灰盒离开了焚化厂,走入了没有路灯的黑暗中。
“这是你的朋友吗?”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工作服,略微驼背的王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声音沙哑。
王建转过头,对父亲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惊讶:
“爸,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哦,这人不是为朋友,我不认识他,他是冯睦的朋友,我今天就是帮了个忙。”
王父微微点头,沉声道:“嗯,那就好,以后,尽量离这个人远一点。”
王建微微一愣,记忆中父亲很少过问他与谁交往。
他狐疑地问:“他有什么问题吗?”王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加沙哑:“这个人情绪波动太巨大,身体可能承受不住,快要畸变了。”
王建忍不住笑出声来:
“爸,你别开玩笑了。网上可没有专家说过,情绪波动会导致畸变。再说,畸变不是都应该突然失控吗?还能让人提前察觉?那岂不是意味着你比那些专家都要厉害?”
王父没有反驳儿子的质疑,只是叹了口气:
“你爸我不怎么上网,不懂那些专家怎么说。但你爸我在焚化厂烧了一辈子厄尸,我哪怕不用眼睛看,隔着老远,我就能嗅到那人从骨头里飘出的厄尸味儿。”
王建感觉父亲说的话毫无科学根据,再说了,他也进焚化厂烧了百十具厄尸了,他刚才咋就没嗅到王聪身上有厄尸味儿呢?
是他烧的还不够多,还是说,是父亲的鼻子更好使?
王建看了眼不停咳嗽的父亲,想了想,还是比较从心的听劝了,并非常善良的给好友冯睦发去了一条提醒短信。
……
王聪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在漆黑的夜路里,怀里还抱着两个骨灰盒,一个装着父亲,一个装着母亲。
属实是一个人就是一个家,看起来有点瘆人。
他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头,浑浑噩噩的走回了家。
坐在餐桌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王聪的心也似永远的被挖掉了一块。
“或者,我今天应该和父母一起被烧掉的!”王聪心想。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意地扔在茶几上,手机早已电量耗尽,他却没有充电的打算。
王聪就这么干坐着,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具未被焚烧的枯尸。
老旧钟表的指针缓缓转动着,王聪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聪忽然惊醒,他猛的扭头朝旁边看去,旁边的沙发上,以往父亲总是坐着的位置上,正安静的坐着一个人。
屋子里没有开灯,所以很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模糊看见黑暗中的人形轮廓。
王聪睁大眼睛,呼吸急促,整个人似突然活过来一般,下意识的问道:“冯睦,是你吗?”
与其说他在问那人是不是冯睦,不如说,他希冀坐在那里的人会是冯睦。
钟表的指针轻轻跳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滴答”声,但在王聪的感知中,却仿佛经历了一个纪元的漫长等待,那低沉而幽幽的声音才终于回应了他的呼唤:
“醒了?不要多睡一会儿了吗?”
黑暗中的身体稍稍前倾,模糊的人脸缓缓浮现出五官,那脸上挂着的熟悉而平静的笑容,不是冯睦还能是谁?
王聪心脏剧烈抽搐,疼痛几乎令他难以呼吸,但他眼中却燃起了浓浓的希冀,他声音颤抖道:
“你还是来了!”
冯睦的嘴角勾起灿烂且真挚的笑容,他说:“听说,你非常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我的朋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