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南川越追越近,富大海急迫大喊“老何!安子!野子!你们他**别光顾着听啊,赶紧拦住这货!”
一时间,场中混乱不堪,几人你追我逃,肆意笑声从未断绝。
没有人不想笑,从来没有。只是笑得出,笑不出。
显然,场中所有人都能笑得出,极为爽朗,极为痛快。
或许面前一片荆棘,没人能笑得出,但如果面前的荆棘林布满戈矛,脚下血水泥泞,那便笑得出。
无他,于他们面前的从来都不是困境,而是绝境,一次又一次十死无生的绝境。
当日晌午,两支队伍驶出村外。不同的是,一支向东,一支向北。
向东,繁荣昌盛,四海升平。
向北,尸痕遍野,白骨森森。
有人往东去,就有人往北走。
没有什么能够改变这一现状,纵是如千百年前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天汗,也同样不能。
百国纷争,乱世兵锋,一场血雨过后也顶多是为这片天地画上逗号。一个飘忽不定,随时都能倒塌的逗号。
数日路程,队伍于夜半之际抵达四道门子附近。
风雪渐大,队伍并未继续赶路,而是就近搭帐驻扎。
左右还剩数十里路程,谁也不希望冒着风雪于夜间赶路。
连同墨书,富大海在内,几人随意用雪搓了搓脸,纷纷步入行军帐内。
“我去撒泡尿啊!”富大海摆摆手,提着裤腰带便向上风口跑去。
南川瞥眼喊道“你他娘不往下跑,往上跑?”
“小爷就放个水,又他娘没大的!”富大海不爽喊道,继而悠悠哉哉解开裤子。
“就这鬼天气,十头猪拉的也没味儿”他撇嘴嘟嘟囔囔,然后没由来哆嗦一下。
“痛快!”富大海心情舒畅,顺势抖了三抖。可就当他准备系紧裤子时,远处阵阵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虽隐隐约约,相隔甚远,但他也能确定是火光无疑。
“奇哉怪也,这大雪天咋还着火了呢...”
“你那尿泡是猪尿泡?尿完赶紧回来!”帐前,南川喊道。
富大海指着前方光火道“不是,那片鬼地方咋还着火了呢!”
“大晚上发哪门子神经!赶紧滚回来!”南川破口大骂。
“真,真着火了!看着还挺大!”富大海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了一番“不信你上来看看!真着了!”
闻声,南川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向上走去。刚走到一半,他目光一紧,死死盯着远处那片火光。
见前者已经看到,富大海不由挑眉道“咋的,还以为小爷诓你呢?”
“诓**!那儿他娘是姑墨大营!”南川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回跑。
“姑,姑墨大营?”富大海后知后觉,继而猛然惊醒“靠!敌军偷营来了!”
与此同时,墨书穿好狼皮袄快步迈出帐内,随之向上方山包走去。
眼见来人,富大海指着远处火光急迫喊道“书,书哥!敌军来偷营了!咱不祥的弟兄可都在姑墨大营呢!”
“眼下军中,由谁主事”墨书目视前方,沉声发问。
“没,没人主事,各梯队内的寻常事宜都是几个资历较老的百户负责”富大海忐忑出声。
“姑墨大营,驻军几何”墨书再问。
富大海紧张道“呃,约摸,约摸二十万上下,都是姑墨国的军队!”
墨书神色凛然,乃至眉宇间都已微微皱起。纵姑墨驻军二十万,可本部近三千铁骑无人主事,这对于眼下境况无异于大祸临门。
“狮狂!”
“千户!”狮狂当即上前,抱拳沉喝。
墨书扭头而问“纛!在否!”
“在!”
“那就把纛给老子扛好了!”言罢,墨书快步走向拴马桩,赫然拔刀。
寒光现,拴绳断。他翻身上马,率先狂奔而出。
“千,千户!你的麒麟甲俺还带着呢!”狮狂连忙大喊。
“还穿个屁甲,赶紧跟上!”残耳瞪眼呵斥,随即策马紧追。
或许狮狂感受颇浅,对于旁人也并不会在意。
可他却深知对于墨书来说,不祥,比命还重。而今全军近三千骑皆陷火海。
这个节骨眼别说穿甲,就是光着膀子也不容耽误半分。
……
与此同时,姑墨大营内
一眼望去,尸山血海,残旗倒戈。
双方数十万大军于黑夜中厮杀,哀嚎声,惨叫声遍布四野,宛若人间炼狱。
不知从何时起,整个姑墨大营早已陷入混乱。
借着本就不亮的月色,以及火光映照下,战局激烈无比,甚至随处可见死在己方刀下的冤魂。
哪怕能分清敌我双方,可在这般乱战之下,人性彻底化为兽性,最具原始的兽性。
什么良心,什么道德,皆比不过那一只只代表战功的耳朵。
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屠宰场来的更为恰当。
夜幕的诱惑下,几乎所有人都变为了野兽。那些见不得光,那些阴暗地下,那些平日里的束手束脚,在这一晚的夜色下再无保留。
战车横行,铁马冲撞,淋满火油的火盾成排组阵,无数火箭一轮接着一轮,照亮了整个姑墨大营。
有人奋力厮杀,以命搏命。
有人躲藏角落,抱头鼠窜。
有人绝望嘶嚎,直至头颅滚落血水滩中,嘴里还不停呢喃着回家。
营地东南角,一身披狼首纹甲的小将浑身浴血,于马背上厮杀不止。
混战中,他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不远处一支竖立墨麒麟战旗,皆戴阎罗铁面的铁骑小队。
“站住!给老子站住!!”小将策马前奔,同时放声大吼“你们是那个梯队!为何不见千户指战!”
大吼之下,数十人的小队相继勒马,为首武官抖缰上前,冰冷道“你乃何人,为何学我大月口音?”
“老子就是月人,学他娘什么学!”小将挥刀毙敌,随即冲进小队中央。
他直视对方,怒吼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几个千户为何都不见踪迹!都他娘跑哪儿去了!”
“再问你最后一遍,姓甚,名谁,来此,作甚”小队武官一字一顿,杀机已然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