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城这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齐鸣过除夕。
而此时的奉天城,却是一片寂静,丁点儿爆竹声音都没有。
原因无他,奉天城此刻还在倭国的占领之下,百姓惶惑不安,哪里还有心情过年?
除夕已过,光绪三十二年也就到了。
正月里,走亲访友,曲家从大初一开始,宾客络绎不绝。
今年刘东山和林若兰在省城,各家少不得要过来给长辈拜个年,问个安,联络联络感情。
刘新源跟赵家三姑**亲事已经说成了,马上要定亲,这就算是亲家。
年前刘东山夫妻就打发了儿子,往赵家送了不少年礼,年后也赶紧吩咐新源,去赵家拜个年。
在未来老丈人、丈母娘跟前儿露个脸,留个好印象。
因二月里张天志和刘新源都要娶媳妇,所以陈秀芸等人也没休息几天,紧接着就忙了起来。
俩儿子要成亲,总不能在将军府办喜事。
刘东山夫妻思量再三,决定出钱,将曲绍扬早几年在吉林城置办的那处院子买下来,留作天志和新源成亲用。
曲绍扬本想把院子送给师父的,就算是给俩弟弟成亲的贺礼,可刘东山夫妻怎么也不肯要。
这些年他们跟着曲绍扬沾了不少光,积攒的钱财两辈子也用不完,一处院子而已,没必要再占便宜。
曲绍扬拗不过师父师娘,也只能同意了。
反正就是意思意思,收点儿钱那么回事儿。
别院那头一直有人住,家具摆设也都是现成的,里外收拾一番,再添置些成亲用的物件儿也就差不多了。
即便如此,大家伙儿也着实忙了好一阵子。
正月十二,曲绍扬夫妻一起陪着刘家人,带着丰厚的定亲礼,前往赵家,给刘新源和赵家三姑娘赵颖兰定亲。
有曲绍扬亲自到场撑面子,赵家上下都乐得合不拢嘴,更是没有半丝半毫为难刘家,顺顺利利的就定了亲事。
转眼过了元宵节,衙门开印办公,曲绍扬也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年后第一件事,在朝廷的授意下,吉林城设立仕学馆,教授历史、地理、刑法、约章、理财、警察、教育等学科,培训地方官吏。
另外,还要设旗员仕学馆,教授公法、私法、刑法、民法、**、理财、商法、地理、历史、兵略、体操、东文(日文)等科,培养八旗人才。
另外,清廷决定在吉林将军境内编练吉林陆军,从驻防八旗中挑选,正好由张天志等人负责训练。
除了这些,吉省还成立了矿政调查总局,调查全省矿产,招商承办。
并在西丰、海龙、宽甸、珲春、三姓、通化等地成立分局,及早查明矿产储量,及早开发。
如此一来,省府可添不少收入,也避免了倭国和沙俄的觊觎,不使矿权落入列强之手。
光是这些,就够曲绍扬忙的了,加上本地旗民日常事务,以及招揽流民开荒安置等事宜,将军衙署成天忙的天昏地暗。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早就接到消息,得知天志和新源要成亲的陈郎中夫妻、曲老抠儿夫妻,陆续来到了吉林城贺喜。
“哎呦,亲家,恭喜恭喜啊,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二月十八,陈郎中夫妻领着孙子陈彦川、孙女陈静雅等人,到了吉林城。
一见面,陈郎中便向刘东山夫妻道喜。
“同喜同喜,哎呀,不好意思,惊动了亲家,大老远赶来,辛苦了。”
刘东山夫妻满脸喜色,拱手回礼道。
盼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盼到儿子娶媳妇了,这些日子,刘东山两口子高兴的嘴就没合上过。
“辛苦什么,自家孩子成亲,一辈子的大事儿,我们肯定要来凑个热闹。”
陈郎中笑着摆手,随即又扭头跟曲老抠儿打招呼。
“哎呦,亲家,你来的比我还早啊。
几年不见,亲家这气色可比以前好多了,显得年轻不少呢。”
“那是啊,我这几年啥都不干了,好吃好喝安心养老,啥事儿也不操心。
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脸上褶子都撑开了,可不就显得年轻咋地?”
曲老抠儿夫妻早来两天,已经在府里安顿下来了。
“你这样就对了,如今绍扬是吉林将军,还用得着你跟着操心劳神么?
亲家你就记住了,你现在好好养着,比啥都强。
你要是能活个八九十岁,一百来岁,绍扬的前程就稳了。”
按照朝廷规矩,官员父母过世,须得丁忧守孝三年。
曲绍扬现在正是奔前程最要紧的时刻,若是曲老抠儿夫妻有点儿什么情况,曲绍扬势必要回乡守孝,那可就耽误大事儿了。
陈郎中那话里的意思,就是让曲老抠儿别瞎折腾,好好活着。
他越长寿,曲绍扬这官儿就坐的越稳。
“对,对,这个我懂,我懂。咱们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就是儿女的福分。”
曲老抠儿这些年也不是半点儿长进没有,官场上一些习俗啥的,他多少了解一些。
所以他现在丁点儿也不敢胡折腾,生怕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这边几个老头子聊得热乎,那头李氏跟林若兰、陈氏,也聊得可起劲儿呢。
“这是允哲跟允瀚家的孩子?哎呦我天,几年不见,也长这么大了?”
林若兰瞅见了李氏身旁一男一女俩孩子,忙问道。
陈彦川是光绪十八年九月出生的,如今已经十五岁了,个子不矮。
他的长相随了陈允哲和沈丽珍的优点,已然长成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陈静雅是光绪十九年出生的,今年十四,长相随了何青竹多一些。
个高苗条,眉宇间颇有些英气,有一种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飒爽利落。
“对啊,对啊,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彦川、静雅,快来见见你刘爷爷、刘奶奶,还有你曲爷爷、曲奶奶。”
李氏笑呵呵的招呼俩孩子上前来行礼。
陈彦川和陈静雅二人上前来,大大方方的给几位老人行礼问安。
刘东山、曲老抠儿一见,忙把孩子叫到跟前儿来,随口问了几句话,稀罕的连连点头。
“亲家,咋就带着俩孩子来了?其他那几个呢?
我不是听说,这几年家里添了好几个孙子孙女么?”林若兰随口问李氏。
“那几个都小,这么老远带着他们不方便,这俩大了,跟在我们身边还能照应着。
再一个,我和老头子的意思,想把这俩送到吉林城中学堂念书,正好跟振邦、振业他们一起。
这孩子们啊,总不见面就生疏了,还是多相处好一些。”李氏笑着解释道
陈允哲、陈允瀚兄弟成亲晚,孩子也没那么密,如今陈允哲才四个儿子俩闺女,陈允瀚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那几个都还小,出门领着不方便,所以李氏就把俩大的带过来,亲人见见面儿。
“对,对,亲家这话说的在理。
孩子们一起长大,感情才深,小辈儿的这些啊,就应该多在一起相处。
你看,我这趟也是把振全、振生、振文、振民、振庆他们几个都领来了。
想让他们在省城念书,也跟着振邦、振业几个学学。”
陈氏闻言,一拍大腿,果然她们想的都一样。
目前来说,曲绍扬他们这一辈儿的人里头,就数着曲绍扬最有本事,陈家兄弟发展的也不错。
小辈儿的这些将来要想更有出息,少不了从小就得培养。
省城不管怎么说,也比下面的州县强,孩子们岁数到了,来省城念中学正好。
尤其是曲家这几个,将来少不得还要依靠曲绍扬关照着。
早早送过来,跟振邦振业他们培养培养感情,将来稍微拉扯一把,孩子们的前程就错不了。
这也是国人普遍的想法,家里头不管哪个有出息了,能力范围内都会尽量多帮衬一下兄弟、侄子们。
这事儿,是年前曲江来的时候,曲绍扬提的,让家里把几个侄子都送来,一起上学堂念书。
大家伙儿都许久没见面了,这冷不丁的碰面儿,就觉得特别亲,也有数不尽的话要说。
一时间,家里头别提多热闹了。
陈秀芸一看这样,干脆就让人去学堂里,把振业、振武等人都叫回来,见一见姥姥、姥爷,还有表兄弟们。
至于振邦,他正筹备着出国留学的事情呢,没在家,晚上才能回来,到时候再见面吧。
没过多久,振业、振武、振杰等人从学堂里回来,跟陈彦川兄弟见了面。
这些孩子小时候都常在一起玩的,虽说有几年没见了,日常也通书信,所以不怎么生疏。
没多会儿,众人便玩闹在一起,呜呜咋咋的,房盖儿差点儿让他们给掀了。
没办法,陈秀芸只好让孩子们外面玩儿去。
反正将军府地方大,他们爱去哪撒野都行,可别在屋里吵闹人。
等到晚间,曲绍扬父子、张天志、刘新源等人也都回来了,众人聚在一起,又是一番热闹。
天志和新源的婚事定在了二月二十六,消息早就传了出去。
接下来,陆续就有各地定边军的将领、山林巡察队的人、义军首领等等,来到省城祝贺。
二月二十三,因病在凤凰城休养的张锡銮,跟陈允哲、陈允瀚兄弟,结伴来到了吉林城。
“哎呀,义父,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您现在身体如何?可好些了么?”曲绍扬接到消息前去迎接,见到张锡銮后,曲绍扬赶忙上前来,搀扶着义父。
“好多了,好多了,你给我送去的老山参、萱羊血啥的,挺管用。
加上你岳父的医术也相当可以,休养了这些日子,比之前好太多。
你看我这气色,是不是还行?”
张锡銮见到义子也很高兴,笑呵呵的说道。
“哎呀,说起来惭愧,当初天志出国留学之前,我还口出狂言,说亲事包在我身上呢。
结果你看,唉,竟是没能兑现诺言,我那结义兄弟家的闺女,亲事都定了。”
提起旧事来,张锡銮很是愧疚的说道。
张锡銮有个拜把子的兄弟,叫孙宝琦,这人家里五房妻妾,给他生了不少闺女。
天志去倭国留学前,孙宝琦还只是候补道员,在直隶总督手下当差,**银钱所、育才馆、武备学堂等事宜。
这孙宝琦教女有方,家里闺女个顶个才貌双全、端方有礼。
张锡銮那时候就寻思着,等张天志留学回来,就从义弟家的闺女里挑一个结亲,肯定错不了。
可没想到,庚子国难,孙宝琦陪着西太后和光绪帝逃往西安,一路上尽心尽力伺候照顾,得了西太后的青眼。
等两宫回銮后,这孙宝琦就受到了朝廷重用。
先是进了军机,后来又破格委任驻法大臣,兼驻西班牙大臣,去年回国,直接任顺天府尹。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主要的是,光绪二十八年二月,西太后取消了满汉不得通婚的规定。
紧接着,庆亲王奕劻就登门求娶孙家二姑娘。
借由这门亲事,孙宝琦也就从一个普通官员,成了皇亲国戚。
他家的女儿们身价也借此水涨船高,各界名门望族都来向孙宝琦提亲。
孙宝琦的大女儿,被富可敌国的大清首富盛宣怀相中,登门求娶,成了盛家四少奶奶。
要知道盛宣怀虽然有四个儿子,可前三个都夭折了,只剩这个四公子,那是当眼珠子一样看待。
孙家三姑娘,许配给了前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王文韶的孙子。
孙家四姑娘,许配给了宗室,多尔衮后裔,宝熙。
其他的几个女孩尚年幼,跟天志不相配。即便年龄相当,有那四桩亲事在前,张锡銮也不敢开口替天志求娶。
至于其他结义兄弟家里,不是闺女已经定亲了,就是年岁不相当,所以,张锡銮只能食言了。
曲绍扬一听便笑了,“这就是姻缘天定,若义父给说成了亲事,我那妹妹的终身大事,便不知道要落在哪里了。”
这世上的事很难说,若不是当初有张锡銮那句话,可能天志早就娶媳妇了,哪还有婉瑜啥事儿?
“是啊,是啊,幸亏没说成,要不然耽误了一桩好姻缘。”张锡銮这才释怀,哈哈一笑。
“走吧,义父,跟我一起回府去,家里已经收拾出地方了,暂时委屈义父先住我那儿。”
张锡銮来吉林市参加婚礼贺喜的,自然不能让人家住客栈,得亏将军府够大,倒是住的开。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到哪儿都一样住。”
张锡銮闻言哈哈大笑,他武人出身,领兵打仗的时候,荒郊野地也住过,根本不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