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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沈峻那魁梧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陈昭面前,抱拳躬身,道:
“大人,殿下!”
陈昭见他神情焦急,心知必有要事,问道:
“沈峻,何事如此匆忙?”
沈峻笑了笑,道:
“京城来了使者,请大人回去接旨!”
陈昭问道:“圣旨?”
沈峻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
“圣旨倒不是,是吏部派来的专员,带着正式的调令文书。
瞧着那阵仗不小,兴许……兴许是陛下回心转意,要召大人回京,官复原职了?”
毕竟陈昭立下平定筠州的大功,在他想来,朝廷无论如何也该有所表示。
陈昭闻言,神色却依旧平静,不见多少波澜,只是淡淡摇了摇头,道:
“官复原职?以她的性格……只怕不会如此简单。”
一旁的李洛神听了,却是美眸微转,笑吟吟地看向陈昭道:
“哦?你倒是对她的性子,了解得颇为透彻嘛。”
陈昭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天子不会有错,亦无须向臣下解释。
走吧,既然是朝廷的调令,总需回去接洽。”
说罢,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李洛神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也翻身上了马。
沈峻见状,连忙在前引路。
几人策马下山,蹄声踏碎山道残雪,一路无话。
李洛神似乎还在琢磨陈昭刚才那句话,时不时瞥他一眼。
陈昭则目视前方,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县衙,果然见到堂上已有数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吏部官员等候。
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见到陈昭与李洛神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道:
“下官吏部考功司郎中郑文远,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陈大人。”
“郑郎中远来辛苦,不必多礼。”
李洛神微微颔首,在主位坐下,仪态端庄。
陈昭拱手还礼道:“郑郎中。”
寒暄几句后,郑文远不再客套,从随从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一份盖有吏部大印的正式文书,双手递给陈昭,道:
“陈大人,此乃吏部签发,经陛下御批的任命文书。
兹任命陈昭,为扬州刺史,即日赴任,总领州务。恭喜陈大人了。”
“扬州刺史?”
饶是陈昭心性沉稳,听到这个任命,也有些惊讶。
他双手接过文书,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
居然是从三品下的扬州刺史。
末尾盖着鲜红的皇帝玉玺和吏部官印,做不得假。
扬州刺史可是大州,并非普通或是小州,职权不小,品阶很高。
只是扬州是江南中心,往往扬州刺史还兼任他职,可是这调令却不兼任其他职位。
郑文远又说了几句“望陈大人勤勉任事,不负圣恩”的套话,便借口行程紧凑,带着属官告辞离去。
厅内只剩下陈昭、李洛神与沈峻等人。
沈峻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道:
“扬州刺史?这倒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李洛神拿起陈昭放在桌上的任命文书,仔细看了看,嗤笑一声,道:
“好一个扬州刺史。富甲天下,鱼米之乡,听起来真是皇恩浩荡呢。”
她放下文书,看向陈昭,眼神清亮,道:
“陈昭,你怎么看?她这到底算是赏你呢,还是给你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陈昭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忽然一笑,道:
“天下财赋,半出东南。
扬州更是东南重心,漕运枢纽,盐政要冲。
扬州设有淮南节度使,一般是朝廷以节度使兼任扬州刺史,那才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他顿了顿,坐回了椅子上,道:
“但是两年前,陛下将这个扬州刺史的官职剥离了出来,不由节度使兼任,已不算封疆大吏。”
沈峻的眼中掠过一丝了然。
李洛神接口道:
“淮南节度使是禹王遥领,真正管事的是节度使长史周琰。
此人身兼数职,都督淮南诸军事,并且兼盐铁转运使。
这个盐铁转运使便是监管漕运衙门与两淮盐运司的上官,这可是一个大大的肥缺。
而且,扬州世家望族盘根错节,豪商巨贾富可敌国。
江湖上,漕帮掌控水路命脉,盐枭行事狠辣,更有诸多武林门派在此,可谓龙蛇混杂。
地方官吏与各方势力牵扯不清,政令难出府衙。”
沈峻哑然一笑,道:
“那岂不是说这个扬州刺史受尽夹板气?”
李洛神叹了声,道:“差不多吧。”
惊蛰走上前,道:
“我公主府在江南有一些暗探,他们也会送来一些情报。
据情报所言,近年来,漕帮与盐枭冲突愈演愈烈,械斗死伤不断。
上月,更有前户部侍郎刘铭,全家十七口于宅中被人灭门,惨绝人寰,震动朝野。
地方官府查办月余,毫无头绪,只推说是江湖仇杀。
漕运衙门与两淮盐运司互相推诿,扬州府衙束手无策。”
沈峻恍然大悟,道:
“难怪陛下要大人去扬州了。
这个地方看来是龙潭虎穴啊!”
陈昭转过身,目光深邃,道:
“这样一个地方,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陛下将此重任交给我,显然别有深意。”
沈峻轻叹道:
“这哪里是去做刺史,分明是去闯刀山火海!”
李洛神却笑了,道:
“陈昭,她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你,无非是想看你笑话,或者逼你低头。”
陈昭看了李洛神一眼,淡淡道:
“既受君命,自当尽力而为。反正,事在人为。”
李洛神嫣然一笑,道:“那本宫陪你一起去。”
陈昭笑道:“也好。”
沈峻站起身,哈哈一笑,道:“正好咱们顺路,我也要回京了。”
陈昭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出发吧。”
……
当晚,月明星稀,衙门内一片寂静。
陈昭在书房内看书。
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
不待陈昭应声,一道白色的身影踏入房间内,反手将门掩上。
来人正是白凤凰。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烛光下看向陈昭时,多了几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