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白光自烛钰颈后倾泻而出,磅礴仙气如决堤洪流。
混杂着缚龙阵中万千龙族亡魂的悲鸣,隐隐有龙吟压顶,震得伏龙锁震颤不止。
时间好像凝固了,如同缓慢凝结的冰层,封存了眼前所有光影与声息。
眼前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无限变慢拉长,扭曲成可怕的怪物。
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吞噬了玉笺的所有感官,刹那间,她的视线被血色染红,似乎有须臾时间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天官力抽出刀,顺势一扯,银光浮动的龙筋已被他握在手中。他随手将**掷在地上,脸上抑制不住地浮起狂喜之色。
血沾满他的双手,将一身意表天规戒律的官袍染得斑驳丑陋。
烛钰倒在地上,偏着头,苍白俊美的脸颊陷在污浊的血水里。
隔着数丈之遥,他抬起眼,望向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口型是让她,“走。”
耳边,也是黛眉一声声的,“玉笺,别冲动!等这些人离开……”
可她眼中只剩下烛钰倒在地上的画面。
可那是烛钰……
生来便该立于云端,受尽朝拜的烛钰,高高在上,傲骨天成的烛钰。
他怎么可能容忍被强行摁入尘泥,怎能承受这等折辱?
他们要碾碎他的尊严与傲骨。
玉笺口中一阵阵腥甜,血从嘴里流下。
黛眉的手慌乱地覆上她的双眼,“玉笺,他们就要走了……”
可是……为什么不能看?
玉笺闭上眼,复又睁开。
冷汗不断从她额角滚落。
就在这时,阵门处光影一晃,又有数道身影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扫了眼台上先一步到来的天官,也只是从鼻间嗤出一声冷哼。
“动作倒快,让你们抢了先。”
玉笺瞳孔骤缩。
瞳孔中倒映出那些一步步靠近烛钰的恶鬼,将冰冷的刀锋压上他颈侧。
玉笺心里在叫烛钰的名字,但她发不出声音,喉咙却像被扼住,不断有血气上涌。
指尖触到银霜剑的剑柄,刹那,剑身陡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铮鸣。
震颤沿着指骨传遍四肢百骸,像在与她的心跳共振。
一道天雷惊落。
震得台上红了眼的堕仙齐齐一顿。
玉笺再也控制不住。
她身上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戾气,手中的银霜剑出鞘。
银霜剑取烛龙护心鳞所铸,是六界之中唯一能抵挡致命一击的宝剑,烛钰说它危难时刻自会护主。
剑光暴起,磅礴的气劲震得周遭地动山摇,锁链震颤。
可是玉笺红了眼,感觉不到疼,也不知道自己在流血。
她挥剑过去,黛眉一惊,也硬扛着剑光咬牙冲上去,这时候只能全力相助。
佛说世间因果轮回,一缘起则万法生。
清净善良之魂,无咎无瑕,佛必引其善缘。
那她一直多行善事,为什么、为什么……
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倒灌入脑海。
玉笺双目赤红,眼角沁出血,手中的招式已全然化为本能,挟着决绝倾泻而出。
与此同时,星瑶正站在丹阕宝殿之外。
忽然,察觉出一丝异样。
她先前所施下的言灵术法骤然失效了,不是因为术法不精,而是……受术者尽数消失了。
星瑶心中一凛,快步走出去,顺着循着那几个受言灵驱使的天兵离去的方向找去,才转过廊角,忽然看到什么,脚步顿住。
一片猩红血色自玉阶之上蜿蜒而下,一点一点缓缓流淌下来。
似有所感,一阵寒意先于恐惧爬上脊背。
她抬头看去,一个人站在高处,微微转过身,鬼魅一般,五官隐没在阴影中。
脚下是一众死去的天兵,足底不沾一丝血色泥泞。
星瑶还未及反应。
修长清隽的身影便自远处缓慢踏步踱步而来,姿态闲适如漫步庭园,星瑶却霎时脸色惨白。
那人一头乌发垂肩,如绸缎般柔滑,眼瞳是浅淡的琥珀色,像**光,嘴角不动也像染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微不可察地痉挛颤抖。
星瑶想,或许她要殒命于此。
可身体一步步后退,片刻后站在原地,以单薄身躯挡住去路。
回廊精巧狭窄,那道身影须臾间已经行至眼前。
“让开。”对方轻声道。
星瑶纹丝不动。
声音僵硬,“见过救苦仙君。”
“你也是华清宫角仙后人?”
太一不聿问此话时,眼中掠过一丝厌恶。
星瑶的心沉到谷底。
她的身影不足一道廊柱宽窄。
挡不住传闻中毁天灭地的救苦仙君,也撑不住他一招。
甚至,华清宫覆灭,或许只是他笔下寥寥数字。
星瑶脚步僵硬,足尖动了动。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另一道身影出现,星瑶转过头,喃喃道,“祝仪星君……”
祝仪半边肩膀已是血肉模糊,却仍强撑着一口气,一步步走来,挡在她身前。
他目光清正,微微仰某看向前方的人,不卑不亢道,“太一救苦仙君何故来此?”
太一不聿闻声转身,端详来人片刻,像是忽然忆起什么,轻柔地笑了。
“原来是祝仪师兄。“
他语气温和,像是叙旧一半,提起旧日,“许久不见了。昔日我同小玉一起在学宫听讲时,还曾与师兄同席而坐过,只是那时小玉不爱旁人与我过多交谈,也不知为何……”
祝仪眼皮微微一颤,神色复杂难言。
说完这话,太一不聿收敛笑意。
周身气息骤然冷下来,如朔风过境。
“都让开吧。”
“现在走,我留你们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