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闲聊中穿越布满沟壑的平原，等路况好转，爱丽丝又一次看向了克莱恩。
这眼神的意图明确，克莱恩轻易领会，再次从历史投影中寻找代步工具，并且无视了爱丽丝乱七八糟的提议。
——在他指出飞行员的问题后，爱丽丝提议了国庆节的阅兵仪式。
等坐上车，克莱恩才一边踩下油门一边对爱丽丝说：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跳下去看看，毕竟是……你干什么！”
眼角余光中，镜面忠实地反馈出爱丽丝伸手拉动车门的动作。
“我准备下去看看，”爱丽丝回答道，“我刚想起来……”
“……别乱动！”克莱恩连忙阻止，“你有没有想过，你刚才没想起来也许是灵性直觉……”
爱丽丝的动作停住了，旁的理由劝不住她，但灵性直觉的分量确实足够的，她犹豫道：
“也许……不对啊，我现在想要回去也没觉得有危险？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在爱丽丝思考的间隙，克莱恩已经成功停下了刚启动的车辆，避免了爱丽丝在车辆行驶过程中掰开车门跳下去。
也因此，他开始有余力思考爱丽丝的提议：
“其实也不是不行……”
最终，他们选择了回到那道沟壑附近，爱丽丝深吸一口气，满目深情地看向克莱恩，一见到她这个眼神，克莱恩就知道她要干什么，直接就跳了下去，没给爱丽丝开口说话的机会。
爱丽丝呆怔一瞬后，不得不下去，意图接住克莱恩，但她很快发现这是多余的，哪怕没有飞行能力，一位半神有也有的是办法规避摔伤的风险。
——实在不行，他还有两个秘偶能当垫子。
“收割者”秘偶点燃的火焰将克莱恩与秘偶丘纳斯都成功送到了沟壑底部，爱丽丝眼眸半转，随后放弃了浮空，让自己掉了下去。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尖叫着，在克莱恩的面无表情中摔到地上，然后满是怨念的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克莱恩。
“你为什么不在底下给我放一个弹床！”她愤怒道。
“主要有两个原因，”克莱恩不看她，将目光投向了那片灰白建筑，“一来，你肯定摔不死，二来，我怕你玩上瘾。”
爱丽丝哑口无言，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注意力移到那片灰白色的建筑群上。
原本只是转移焦点的方法，但爱丽丝很快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扭头看向爱丽丝，语气迟疑道：
“这里好像没有门……”
“没错，”克莱恩此刻也放下手里的灯笼，点了点头，“我记得，在我占卜时看到的画面里，远古太阳神是在墙壁上开了道虚幻的缝隙，然后从中走出来的……”
“好家伙，”爱丽丝吸了口气，“我们远古太阳神也有自己的‘学徒’！”
“你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这应该是‘空想家’的能力……”克莱恩摇了摇头，“我想，也许我们需要一件物品的帮助……”
这么说着，他身影僵立在原地，爱丽丝眨了下眼睛，也跟着安静下来。
——很明显，克莱恩回了“源堡”。
在原地等着有些无聊，爱丽丝就再次观察起那片灰白建筑，那些建筑非常神奇，它们的颜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剥离走了，以爱丽丝的审美来了，她确信这些建筑在设计之初一定是上了色的。
但此刻爱丽丝看不见任何色彩，哪怕天使带来的真实视野能让她越过这些灰白的阻碍，却也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那背后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可能吗？这不可能，因为这底下必然有一样东西——
“混沌海……”她喃喃道，“混沌海把这里的颜色洗掉了？”
站在这里是不可能得到问题答案的，因此爱丽丝只能安静地等着克莱恩回来，随后看着他开始布置请求赐予的仪式，又登上“源堡”，自己为自己赐下了一本笔记。
“莱曼诺的旅行笔记？”爱丽丝惊讶地看着克莱恩取出的那样东西，“你这是要？”
克莱恩打开那本笔记，给爱丽丝看里面清一色的“开门”。
爱丽丝嘴角了一下，明白了克莱恩要干什么，她没有发表意见，跟在一个个“开门”后面，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灰白。
最终停下的地方，是一道半开的厚重铁门前方，爱丽丝比划了一下铁门的高度，随后扭头道：
“我觉得白银城的人想进去有点费劲。”
克莱恩赞同地点了点头。
——人均两米以上的白银城居民，在穿越这扇只有两米五的铁门时，大概会下意识想低头防止撞上。
“这应该是给人类留的门……你不要乱碰！”克莱恩瞪向爱丽丝。
铁门的前方，有两滩漆黑的痕迹，和两把科技水平远超当今时代的，它们明显是过去时代的遗留，在克莱恩尝试分析的时候，爱丽丝已经窜过去，伸手想要拿起其中一柄。
她失败了，这两把枪的早就已经彻底腐蚀，在没有空气流通也无人触碰的封闭建筑内，它们尚且能保持外形，但一经触碰，时间的痕迹便迅速显露出来，它们转瞬之间溃散，化作粉尘，消弭于空气中。
接着，空气中的粉尘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把看似完好的枪支。
克莱恩忽然有了灵感，他眼神微动，朝爱丽丝问道：
“你能让他们恢复到它们还能使用的时候吗？”
“那还是你从历史投影里把它们找出来更容易一点……”爱丽丝撇了撇嘴，“你需要的应该是彻底的‘重启’，而不是短短一瞬间变得能够使用，那样的话，理论上来说，我也许真的能做到，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的灵性……也许我成为真神就可以了。”
“嗯？”克莱恩好奇地看向爱丽丝，“差的灵性不是很多？”
“不，”爱丽丝摇了摇头，“差的灵性非常多。”
“那为什么……”克莱恩的眼神变得困惑起来。
爱丽丝耸了耸肩，退回来道：
“因为如果是真神的话，我的一个猜想也许就能够实现了……
“你说，如果我在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给自己固定一个命运循环，那我能不能，永远维持这个状态呢？
“我不会受伤，我的灵性永远是满的，我永远不会受到污染，我的……”
她还在说，克莱恩却已经配合地发出了抽气声。
——如果真能做到，这样一个真神，哪怕谁也打不过，恐怕也没人乐意和祂打。
爱丽丝描述了几句，便不再继续，摇了摇头，叹气道：
“可惜我现在做不到这种事情——一小段时间倒是可以，一直维持的话，我发现我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永动机，我设下的循环在不断消失，我需要不断地填充循环，这让我的灵性消耗速度越来越快，所能维持循环的时间越来越短……”
克莱恩迟疑地站在原地，这描述让他越听越熟悉，他有些不确定地报出了一个专有名词：
“……极限？”
“对，”爱丽丝点了点头，“我感觉这循环维持的时间好像是有极限的……”
克莱恩顿了一下，他朝爱丽丝解释道：“我觉得我们说的不是一个极限……好吧，你有学过数列吗？我说的极限是一个数学概念……”
“闭嘴，”爱丽丝面无表情，“或者我帮你闭嘴。”
克莱恩咽了咽口水，不再说话。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提着灯笼、带着两个秘偶进了那扇半开的铁门，爱丽丝木着脸跟在后面，好似他的第三个秘偶。
铁门后是一条很宽的过道，两侧有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房间，里面的桌椅器物有的倾倒，有的安然，有的缺了一半，墙上地面到处都是黑色的痕迹。
爱丽丝没再尝试去触碰那些桌椅，而是专心致志地打量着那些黑色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一个研究所……”克莱恩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看那个房间。”爱丽丝伸手指向一个房间。
克莱恩过去站到她身旁，跟着观察起她指向的房间，这房间和周围的房间没什么不同，里面的机器坍塌了，不过，这房间的桌子上摆着几张色泽偏黄的纸张。
他们对视一眼，随后快步走进去，克莱恩伸手拿起了那几页纸，快速浏览起来。
“写的是什么？”爱丽丝好奇问道。
克莱恩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递出了那几页纸，爱丽丝便也跟着皱起眉，不解地接过来，凝神低头看去，几秒钟后，她抬手翻动纸张，看向后面几张纸。
等到全部发完，她抬起头，表情冷漠地朝克莱恩问道：
“所以，你表情那么凝重，是因为你根本没看懂？”
——纸张上的文字形如蝌蚪，爱丽丝只能辨认出那是某种字母文字，由于书写潦草，她甚至难以区分开不同的字符。
“不是，”克莱恩解释道，“我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爱丽丝表情变得更冷漠了。
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但耍她的人是克莱恩，这让她无法做出一些过激的报复行为，于是她只能抬脚去踹克莱恩，克莱恩灵活地避开，并且喊道：
“等等，我拿翻译器，我有下载了离线语言包的翻译器！”
爱丽丝停下了动作，一边示意他快一点一边吐槽道：
“我怀疑这是俄语……我印象里，只有俄语会像这样，每个字母长得都一样。
“唔，虽然我其实总共见过的文字也没几种。”
克莱恩没发表意见，他从历史投影里掏出了翻译器，颇有几分感慨地摇了摇头道：
“这还是我当初准备出国旅游时候买的……你知道吗，当我举行那个害我变成这样的转运仪式的时候，它就在我旁边的电脑包里。”
——在得知世界真相后，克莱恩曾在聊天时和爱丽丝提过转运仪式的事情。
爱丽丝观察了一下克莱恩的表情，确认他心态还算良好后，不怎么真诚地安慰道：
“往好处想，你现在确实出国了，虽然是变成了当地的土著。”
克莱恩的太阳穴跳了跳，明智地放弃了和爱丽丝聊天，打开了翻译器。
一番操纵后，他们终于弄明白了那几张纸的内容：
“……干涸油田重新出油情况的研究……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在别人无法想到的地方修一个研究所？
“……上帝啊，他们在油田深处发现了什么……
“……这真是一些奇妙的材料……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博士就这样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滩黑色的石油！
“……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石油，外面封锁了这个研究所……没有谁能离开，谁都无法离开……
“……疯了，都疯了，只剩我们还正常，可我们的食物快耗尽了……
“……我似乎产生了幻听，地底好像有声音传出，它在召唤我，祂在召唤我！”
翻译出来的文字浅显直白，随着阅读，爱丽丝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变得难看了起来，她扭头去看外面走廊里那些黑色的痕迹，神情茫然道：
“……石油？
“那些……是石油吗？”
“我不知道，”克莱恩从喉咙缝里挤出了回答，“好消息是，你猜对了，这确实是俄语。”
爱丽丝哑然，她走出房间，蹲在地上看着那些黑色的痕迹，随后又抬起头，神情恍惚地看着克莱恩道：
“克莱恩……
“我知道石油去哪了。”
“在哪？”克莱恩下意识问道。
“它吞噬了石油……”爱丽丝喃喃道，“地下……我早该想到的，石油也在地下……”
“你说得‘它’是什么？”克莱恩皱起眉，再次问道。
爱丽丝竖起一根食指，挡在了唇前。
“嘘，”她说，“别去问，别去想，等你天使……等你天使，我就全都告诉你。”
克莱恩微微一怔，想说点什么，爱丽丝却又低头去看那些黑色的痕迹，叹息道：
“怪不得它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实验室在研究人类和石油能不能孕育后代。”sxbiquge/read/78/781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