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爱丽丝瞥了眼克莱恩，尽管没能看出来什么反应，但她也担心玩得太过火，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自己刚说出口的话：
“其实我是逗你们玩的，那个手势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也不能说全错……这其实是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手势，但确实有人用它做了祈祷手势——祂叫梅迪奇，当年造物主座下的红天使。”
“……？”克莱恩满是犹豫地看了眼爱丽丝。
爱丽丝的改口确实让他松了口气，但当爱丽丝把矛头指向梅迪奇时，他又不免有些担心。
不知道梅迪奇会不会知道……唔，她不怕现在的梅迪奇，这可以放一放，反倒是与梅迪奇有关连的那些存在，不知道会不会有人……
思绪百转间，他抬手拍了拍爱丽丝，爱丽丝下意识闭上嘴回头看他，他转头朝大祭司尼姆问道：
“我有些关于这个屏障的问题想问你们。”
尼姆并不意外，他整理好情绪，回答道：
“我正是为此而来……阿达尔他们告诉我，你让这片屏障出现了反应。
“这是我们过去三千七百二十二年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克莱恩微微点头，并未作出解释，只是询问道：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尝试打开这个屏障的？有什么收获？”
大祭司尼姆坦然说道：
“最初是主的神谕，袍让我们在看守的同时，试着想办法通过这片雾气。
“在大地被诅咒之后，我们为了寻找希望，将这作为了主要的方向，但始终没有实质的收获，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这片凝固的雾气都没有反应……”
爱丽丝眨了下眼睛。
她上一次来的时候，没问太多关于屏障的事情，仅知道的信息还是尼姆主动告诉她的，毕竟她又不是不清楚屏障的来历。
不过，他们没有收获也在情理之中，这毕竟是……
当爱丽丝思索时，大祭司尼姆稍作犹豫，又补充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但并不是我们想要的反应。”
嗯？
爱丽丝竖起了耳朵，克莱恩也来了精神，他接着问道：
“是什么反应？”
大祭司尼姆没有说话，他先看了眼神情难得专注的爱丽丝，才转向梅林·赫尔墨斯，深吸了口气道：
“一千七百三十多年前，当时的大祭司在月城近两千年尝试都没有收获的残酷事实面前，有了一个灵感。
“他感觉不能纯粹地将这片雾气当成需要打开的屏障需要突破的封印，而是视作一个伟大的存在来对待。
“他为这片雾气设计了尊名、祈祷词和相应的符号，在这里举行了一次又一次仪式，尝试沟通，尝试祈祷。”
这……这思路……克莱恩诧异地瞥向爱丽丝，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见解。
这确实是非同常人的思路，爱丽丝惊讶扬眉，随后忍不住笑道：
“你们对这种有意识但难以沟通……哦等等，这片屏障似乎也不能说有意识？
“唉，但我确实见过一个第一反应是设计尊名和祈祷词的……至于相应的符号，他倒是本就知道……”
爱丽丝的神情带有些许的怀念，克莱恩默默收回视线，他想他知道爱丽丝说得是谁了——大概率是她最初尊名的来源，威尔·昂赛汀。
他摇了摇头，朝大祭司尼姆确认道：“之后有了反应？”
尼姆用鼻音做出肯定的答复，接着说道：
“有一次，那位大祭司将尊名的第一句修改为了‘永恒不变的迷雾’，然后，接下来的仪式里，他在尾声部分隐约听见震气深处传来了一阵阵声音，可惜，怎么都听不清楚，无法尝试解读具体的意思。
“从那开始到现在，我们举行过的仪式难以计数，发现并不是每次都有回应，而即使有回应，也未必会那么及时，需要耐心等待。”
爱丽丝的眼睛亮了一下，看向克莱恩道：“有信号，但是信号不太好！”
克莱恩听得懂她的意思，这差不多也是他的想法，他尝试询问更多来推断信号不好的原因，寻找增强信号的方法：
“大概多少次能成功？”
“没有规律，有时候一次就成功了，有时候一个月也未必有反馈，”大祭司尼姆叹了口气道，“我们做过不少改进，但都没有用处。”
“后来你们听清楚了那些声音在说什么吗？”克莱恩转而问道。
“没有，也许是我们的序列还不够高，实力还不够强。”尼姆摇了摇头，隐晦地看了眼爱丽丝。
——在他看来，在场的人里，怕不会有谁比这位命运小姐的层次更高了。
克莱恩同样也看向爱丽丝，眼神带有询问的意味，爱丽丝沉吟一瞬后答道：
“先让他举行一下仪式看看效果……要有反应的。”
克莱恩并无意见，他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转过头道：
“你们能再举行一次正确的仪式吗？我想听听那些声音。”
尼姆没有拒绝，他回答道：“可以，但许多材料在月城，您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这对克莱恩来说不是问题，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曾经用过那些材料吗？”
“用过。”尼姆略感迷惑地说道。
克莱恩淡漠点头道：“那就直接举行吧，告诉我最近一次用到那些材料是什么时候，在附近哪里。”
尼姆虽然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了问题，克莱恩在听完回答后点了点头，朝旁边走了段距离，半闭上眼睛，静心感应。
爱丽丝看向旁边的月城人，伸手比了个“嘘”的动作，当然，这是多余的，因为没有她这一下，月城人也已经屏气凝神，不敢多言。
他们等了四五秒钟，克莱恩忽地伸出右手，缓慢地转向前方的空气。
其实阿蒙偷东西好像也是这个姿势……
爱丽丝甩了甩脑袋，挥散脑海里单片眼镜的形象，看向克莱恩的手。
一座石头搭建的祭坛随之从虚无里落入现实，上面摆了三根油脂制成的蜡烛和七八种灵性材料。
身为序列4半神的尼姆看得怔了一下，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祭坛，蜡烛和灵性材料，分明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那就是他用过的！
这是源自历史，源自时间的力量……另外，这位愚者应该还有些许命运方面的权柄……
尼姆又看了眼爱丽丝，结合自己的知识，根据愚者的神使和神子，做出了初步推断。
这时，克莱恩回过头来，望着这位大祭司道：
“你可以开始了。
尼姆悄然吸了口气，在身后一队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祭坛面前，制造出了灵性之墙。
看了眼祭坛上铭刻的符号、标识和花纹，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按照已刻入自己记忆里的流程，异常熟练地举行起仪式。
到了最后，他埋下脑袋，低沉诵念道：
“永恒不变的迷雾；
“凝固时空的屏障；
“包容一切的存在……”
祷词还未结束，克莱恩已经将注意力放到了那片灰白的雾气上，希望能听见深处传出声音。
爱丽丝也差不多，只是相对来说，她没那么专注，仍分出了点心神在尼姆身上。
他能不能得到回应这件事，干涉起来有点难度啊……
爱丽丝收回注意力，悄无声息地把信息传递给了克莱恩：
“这次估计不行。”
果不其然，尼姆的本次祈祷并无任何反应，已经得到预告的克莱恩并无意外，他平静地看着尼姆道：
“再来一次。”
尼姆没有反抗，他一直尝试到祭坛投影消失，才斟酌着道：
“今天看来不行，可以等明天再试，最长不会超过两个月。”
会不会是用历史孔隙影像敷衍，才导致仪式无法成功……？
克莱恩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爱丽丝，爱丽丝轻轻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雾气道：
“不。
“他已经成功了。”
克莱恩一瞬严肃起来，他专注思绪，认真倾听起来。
爱丽丝闭上眼睛，尼姆没有撒谎，她的耳畔，这会已经响起了层层迭迭的隐约呼唤声。
听不清，得集中注意力……
爱丽丝轻眨了下眼睛，却无视了那层迭的祈祷声，尝试着穿透那灰白的雾气。
——这才是她的目的，听声音什么的，那是克莱恩的事情！
祈祷声回荡的过程里，雾气似乎有晃动升腾的迹象，让人遗憾的是，那灰白无穷无尽，无论爱丽丝如何努力，眼前的都是迷雾。
数次尝试后，爱丽丝生出股放弃的念头，她干脆放任意识下沉，不再挣扎。
也许这种方法还是不行……唔，等等？
当意识坠落到某种程度时，似有光芒一闪而过，爱丽丝猛地停住，但似乎晚了，她不得不尝试着用意识在灰白雾气中继续穿梭，寻找光芒的来源。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开头永远是最难的，有过第一次，捕捉那缕光芒似乎变得容易了起来，但几次三番都只是掠过，爱丽丝根本来不及辨认那是什么，只能察觉到一种悸动感。
好，好**……
爱丽丝本能地舔了下嘴唇，哪怕没见到，她也猜到了那缕光芒的来历。
那和“光之钥”有关系……“诡秘之主”似乎将西大陆与西大陆以外的命运长河也隔开了，“光之钥”的意识同样被封在里面，即使复苏也逃不出西大陆……祂能出来，应该是因为我。
我在晋升“厄运法师”时就看到过……我穿过了一片灰雾的阻隔，那雾应该和“诡秘之主”的屏障有关……“光之钥”依靠我，送出了一部分力量？应该还有意识……就是不知道是多少意识。
屏障里藏着“光之钥”的残留……是有意还是无意？算了，不重要，如果我想做点什么，必须尝试接触……我真的不能不管吗？逃避问题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能拖啊……
算了，祂应该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如果等到新的“诡秘之主”诞生，或者旧的“诡秘之主”复苏，对祂来说，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哈哈。
不过，还可以再试试别的方法，都试一试，总没有坏处的……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收回注意力，睁开眼睛。
她愈发坚定了让克莱恩成为这个“母亲”的念头，如果说最初只是将克莱恩作为备选项之一，现在已经非他不可了，或者说，非未来的“诡秘之主”不可。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看见过去的“诡秘之主”把“光之钥”压得死死的，所以指望未来的“诡秘之主”能帮她再压一下“光之钥”。
毕竟，如果照我的猜测，那个成神仪式绝对有问题……如果没有同层次的源质帮助，哪怕我在成神时想办法避开了命运的注视，后续也凶多吉少……
爱丽丝叹了口气，睁眼看向克莱恩，克莱恩似乎也刚收回注意力，只一个照面，爱丽丝就皱起眉，当着月城人的面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开始说悄悄话：
“怎么了？”
克莱恩吐出一口气，他看起来仍算镇静，至少外表来说是的，顶着看不出异常的面容，他转过身对月城大祭司尼姆道：
“我听清楚了那些声音。”
“……它们在说什么？”尼姆灰白的眼眸骤然睁大，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了无法遏制的激动。
其他月城人的反应也差不多，有严重的，就连身体都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这是一个困扰了月城居民一千多年的问题，解开这个疑难在他们心中已经变成了摆脱当前处境的象征！
克莱恩悄然吸了口气，用神棍式的口吻说道：“他们在向我主祈祷。”
爱丽丝只觉得有一记重锤敲在了自己脑门上，她一下子明白了刚才克莱恩复杂情绪的由来，仗着月城人听不懂中文，她张口问出了那句她已经听过不止一遍的咒文：
“……福生玄黄天尊？”
旁观过克莱恩进入“源堡”，爱丽丝知道这是四句咒文的最后一句，亦是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句。
——克莱恩告诉过她，这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