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290章 为什么

靖平帝迟迟没有痊愈,病情时好时坏。

宫殿中赏心悦目的歌舞不再有,靖平帝常去的造香阁也沉寂下来,道士的身影开始频频出现在宫中。

皇家道观,几大名观,靖平帝经常召见那些真人,听他们讲经论道谈长生。

宫中宜人多变的熏香渐渐换成了降真香。

这样的变化前朝后宫都有察觉。

各宫的妃子们,有儿女的悄悄叮嘱孩子谨言慎行,无子的越发安静低调。

她们不知道靖平帝能不能好起来,不知道这样的平静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在最初虞贵妃死后后宫上方散去的乌云重新聚拢,不知何时惊雷就会落下来。

正如这多雨的春夏。

相比后宫的压抑沉闷,群臣心态要好很多。

圣上身体固然令人忧心,好在有太子监国,这段时间观太子处理政务颇为妥当。

也是,太子殿下今年二十有六了,比今上当初继位时的年纪还要大上好几岁呢。

想到这一点的大臣立刻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往深处想,这太大逆不道了,可与同僚一个对视,一个眼神,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两分心照不宣。

不知怎么,就有了太子比靖平帝贤明的风声。

四月初一这日官员休沐,秋蘅约了薛寒游船。

游的不是青莲湖,是碧波河。

这个时节气候宜人,河面游船来来往往,沿岸小贩吆喝声不绝,也有撑船叫卖的船家,时而还有歌声隐隐传来。

秋蘅微微仰头,任清风拂面:“这碧波河比青莲湖热闹多了。”

薛寒咳了一声:“青莲湖也挺热闹的。”

闹鬼的故事他都耳闻好多个了。

“薛寒,今日我们玩久一些吧。”

薛寒高兴应了,却发现身边人有些心不在焉。

他把船靠岸买了糖葫芦,阿蘅咬了一半就拿在手里忘了吃。他从船娘那里买了一束鲜花,阿蘅接过,聊着天时松了手。

薛寒接住险险掉入河中的鲜花。

“阿蘅,身体不舒服么?”

秋蘅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是有些不舒服。”

“那我送你回去吧,也出来挺久了。”

秋蘅仰头望了一眼天际绚丽的晚霞,收回目光:“好。”

薛寒把秋蘅送到永清伯府门外,与她道别。

秋蘅问:“你是回家,还是去衙门?”

“去衙门看看。今日虽然休沐,皇城司常会有突发之事需要处理。”

“那不要太累了。要是——”

“要是什么?”薛寒看着秋蘅的眼睛问。

“要是明**不忙,等下了衙一起去吃面吧。芳洲发现了一家新开的面馆,说是味道极好。”

真正想问的,并不能问出口。

薛寒不觉扬唇:“应该不忙,到时候给你传信。”

秋蘅在薛寒目送下走进伯府,在回冷香居途中的凉亭坐下。

四角凉亭的檐角挂了铃铛,风吹铃动,清脆悦耳。亭外花团锦簇,风光正好。

秋蘅单手托腮,目光投向亭外,却没有落到实处。

有些不对劲。

书上记载,靖平帝是今日晌午过世的。

帝王死如山陵崩,现在快到傍晚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无?

难道是记错了?

不可能,那些关键的人与事早就深深刻入脑海,绝不会记错。

是靖平帝去得太突然,鸣钟宣告的时间有争议?

不应该,太子已经监国一段时间,很受认可,不是皇帝一死后继无人的混乱局面。

那是为什么?

当排除了多种猜测,就只剩了一个答案:一切风平浪静还能是为什么,只能是靖平帝没有死。

靖平帝竟然没有死么?

推测到这里后,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为何没有死?

身体状况比本来的这个时间点要好?服下的灵药有了变化?还是薛全压根没有献药?

无论何种情况,想要昏君按着书上所载驾崩,太子继位的期待落空了。

天上乌云流动,雷声响起,很快大雨倾盆。

秋蘅仿佛没有听到雷声、雨声,仍在亭中枯坐。

她插手,改变了太子的英年早逝。她什么都没做,靖平帝没有死。

荒谬感包裹着亭中少女,哪怕那瓢泼而下的雨没有落到她身上,却让人觉得她是走在无边雨幕中的旅人。

“六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呀?”秋莹收了伞,抖抖伞面的水珠,走进亭中。

“五姐怎么下着雨出来了?”

“汤圆跑出来了,我不放心带人出来找,瞧见六妹妹坐在凉亭里就来看看。”

汤圆是秋莹养的狸花猫。

秋蘅顺口解释:“坐这里赏赏景,被雨困住了。”

“那我先送你回冷香居吧。”

“五姐,之前你做的那个噩梦,后来还做过吗?”

秋蘅问得突然,秋莹怔了怔才摇头:“再没做过那么吓人的梦了。”

见秋蘅神色莫名,秋莹靠近了些:“六妹妹,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秋蘅沉默许久,道:“如果有件事本来会发生,结果最终没有发生,五姐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秋莹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想想秋蘅刚刚提起的那个宛如真实的噩梦,随心道,“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吧,就比如我做的噩梦与现实,最大的不同是噩梦中没有六妹妹。”

不同——秋蘅在心中喃喃。

最大的不同就是太子还活着!

太子活着,靖平帝一死就会顺利继位。而若是太子不在——秋蘅用力攥拳。

没有太子,靖平帝一死就是年幼的五皇子继位。

不想让靖平帝死在此时的是谁?五皇子身后的势力?希望大夏政权动荡的敌国?还是其他?

“多谢五姐解惑。”

秋莹一头雾水:“我没说什么呀。六妹妹,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送你回去吧。”

“好。”

秋莹撑开伞,把伞向秋蘅倾斜大半,一起步入雨中。

“五姐,把伞往你那边挪一挪。”

“我淋点雨没事,六妹妹先前病了许久,要仔细着身体。”

二人躲在竹伞下渐行渐远,天彻底黑了下来。

一夜风雨,转日雨后初晴,秋蘅没耐心等着薛寒传信,直接去了皇城司外面等着。

皇城司位于皇城中,宫城外,入目便是熟悉的朱色宫墙,虞贵妃一死,她应该鲜少再踏入皇宫了。

秋蘅这般想着,等到了薛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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