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陈策一直在低头思考,这场山火来的实在有些莫名奇妙,山上随处都是雪,想纵火也不容易,除非人为。
这且不谈,为什么忽然会莫名其妙出现山火,这倒是值得思考。
陈策有些想不通,随意抬头,却见王越和朱厚照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怎么了?”
陈策有些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朱厚照道:“没有!”
“但是,但是,小老弟,你这一手以火攻火也太逆天了吧?”
“咋做到的?”
王越也好奇的看着陈策,他读了一辈子书,什么奇技**巧的书也都看过几本,但从未见过用这种法子扑灭山火的,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陈策哦了一声,道:“两股子火中间会产生上升的气流,这处气流会有强大的吸引力,龙卷风听过吗?大概就是这种原理。”
王越和朱厚照似懂非懂,但依旧忍不住佩服陈策的才智。
陈策摇摇头,低声道:“这场火来的有点蹊跷,大概率是人为放火的,或许是针对天子修万岁山?有人不想让天子修么?”
朱厚照啊了一声,道:“这和皇上修万岁山有啥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王越微笑着对朱厚照解释道:“取材之地失火,视为不祥之兆,文官们完全可以借机劝谏皇上停止修万岁山。”
朱厚照现在还不理解皇权神授这四个字的分量,这就是文官们悬在天子头上的一把剑。
不然封建社会天子祭天会如此隆重频繁?文官们为什么一直强调皇权神授,就是想用这个压制住皇权。
当陈策将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皇权天授’的概念告知朱厚照后,又耐心给他解释文官限制皇权的手段后,朱厚照才明白原来当皇帝也会被这么多东西限制权力。
如果只是文官们单纯为阻止弘治皇帝修万岁山导演出来的这场戏,倒也是好事一桩。
陈策也没多想,等回到顺天府槐花胡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朱厚照和王越各自离去,陈策独自一人回到了院落。
……
深夜的紫禁城,灯火依旧明亮。
内阁的一封折子引起了弘治皇帝的注意,今日下午时分昌平县小狼山发生一处山火。
昌平县令救火前勘察过,山上无人上山的痕迹,乃天降山火。
弘治皇帝起初没太注意,毕竟火势已经止住了,就在他批好折子后,忽然愣住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左右伺候的内宦问道:“万岁山的取材从哪里来?”
内宦忙不迭恭敬的回道:“回陛下,昌平小狼山。”
听到这里,弘治皇帝脸色顿时青了,怎么这个时候起了山火!
明日还不知朝廷会有什么反应。
他很担忧文官们以此为幺蛾子,劝谏自己停止修葺万岁山,毕竟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弘治皇帝还真没办法反驳。
第二日一早,小朝会。
内阁六部汇完事后,兵科给事中出列了。
弘治皇帝看到这些科道言官,大抵就知道他们要上书什么了,表情难看的看着兵科给事中。
“启奏皇上,昨日昌平小狼山突起山火,实乃不祥之兆。”
“昌平地处北平西北地界,此乃上天在昭示西北有冤。”
嗯?
弘治皇帝本以为科道言官和文官们会将昌平山火与修葺万岁山之事联系起来,从而抨击自己修万岁山乃无德之举。
这怎么和朕想的不一样?
弘治皇帝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恶心朕的一切都好说。
不过很快弘治皇帝意识到什么,冷着脸道:“卿此言什么意思?西北有冤?什么冤?”
兵科给事中拱手道:“臣不知。”
礼部尚书出列道:“既然不知,那就务要妄自揣测。”
“不过一场冬日寻常山火而已,何须联想那么多,未必是上天昭示。”
昌平的这一场火似乎就这么无疾而终,顶多也就兵科给事中上书了一句,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反应。
反正最终山火被控制住了,损失的木材也不算太多,属于可接受的小灾范围内。
索性没让整个小狼山烧完,还有许多木材可以砍伐使用。
……
朱厚照四仰八叉的躺在东宫的大床上,日上三竿还在赖床,这两日上午太冷,东宫的课业少了很多,也给朱厚照足够的休息时间。
刘瑾小心翼翼找到正在赖床的朱厚照,轻声道:“爷呀,英国公求见。”
朱厚照不耐烦的道:“不见,我要睡觉,让他走啊。”
刘瑾忙不迭道:“英国公带着银子来的。”
听到张懋带着银子过来,朱厚照登时一骨碌爬起来,忙不迭道:“快快有请,让他去中厅等本宫。”
很快朱厚照便在婢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然后笑呵呵的走了出来,大咧咧的道:“张叔!”
“来都来了,带钱来做什么?”
虽然上次和两位舅舅卖了点代耕架赚了钱,但这零花钱还是多多益善好。
张懋笑着道:“咱这不是来感谢太子么?太子教的好,咱那不开窍的孙子也开窍了。”
“这不带点钱来感谢你么?”
朱厚照笑容满面的道:“好说。”
他将钱不动声色的扣了下来,交给刘瑾,刘瑾赶紧拿着钱离去了。
“哈哈,喝茶喝茶张叔。”
“张叔这是刚下朝?”
张懋点头道:“今日没啥大事,无外乎就是昌平那边起了一场火。”
朱厚照呆了一下,昨天小老弟一直在思忖这场山火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所以朱厚照留了个心眼,他打个哈哈,随口问张懋道:“咋?这山火咋了?”
“不会有人借着山火弹劾父皇失德吧?”
张懋摇头道:“那倒是没有,科道言官们说昌平地处北平西北,所以说什么西北有冤,反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不了了之。”
就这?
没惊动太大的浪花?
还以为文官们会借机弹劾父皇修万岁山失德呢,看来小老弟想多了。
朱厚照笑着道:“这样啊,那果然没啥大事,小事一桩而已。”
张懋狐疑的看着朱厚照,问道:“殿下为啥忽然关心这个?”
朱厚照神秘兮兮的问张懋道:“张叔知道这山火怎么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