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鹿记 第九百零四章 怪力可乱阵

“放心,掉下来也砸你们身上。在家搞那些蜂蜜的时候,多高的树我都爬过,这点算啥。”

有根竹竿上的军士还大咧咧的调侃了几句,不过调侃归调侃,这些军士做事情起来一点不敢马虎,都是一手炭笔,一手羊皮,认真的画着。

军令已经完全下达,幽州军眼前阵地雁形阵已经展开,盾枪阵前方,两千骑军分成数个小队,在两翼缓缓奔行。

对于这些手下败将,这些箭术尤为精湛的同罗和奚族的骑军是压根瞧不上眼的,然而各阶将官在昨夜就已经反复交代过,这些手下败将的确不足为奇,但里面的修行者比例会很多,不能大意。

这些将官甚至很直接的说道,攻打洛阳这一役,必定是大唐立国以来,参战的修行者数量最多的一次,修行者的数量最低预估都上千,哪怕做个简单的算数,五万军士里面有一千个修行者,那也是五十人的一个小队里就会有一名修行者。

平时一支大唐的军队里面,一两千个人里面最多就有两三名修行者。

眼下这比例的确吓人。

而且这还是最低预估,实际的修行者数量可能还会更多。

大唐的修行者,还是足够令他们这些人畏惧的。

奚族人习惯将有水环绕的小岛或是田地叫做围子,眼下看到土墙上已经不断翻出只是要害处挂着一些皮甲的提着枪矛和长刀的军士,其中数名百夫长瞬间狞笑着大声叫喊起来。

“惕伏!”

“兔子们已经出了围子!这些兔子吃了药了!”

“楛射招呼!”

“莫挨身!”

他们这些骑军第一时间就看出了这些军士和荥阳城里的军士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一个个口里喷着白气,才翻过土墙就好像喘得要断气一样,但脸上一点痛苦的神情都没有,看上去就满是亢奋。

这种感觉完全不像是马上就要对着枪阵去见阎王,倒像是前面有一大群**了的白花花的姑娘,谁跑前面抢到的就是自己的,还能先挑最漂亮的!

原本他们这些骑军至少要跑到距离这些“兔子”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平射,但现在他们也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只是在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开始认真的放箭。

在这种距离之下平射,这些同罗和奚族的骑兵几乎都是一箭一个,箭矢绝不落空,而且箭矢距离自己瞄准的地方,误差都不会超过两个巴掌的距离。

箭簇噗嗤噗嗤扎穿血肉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也就在此时,葵园之中响起阵阵歌声,似乎有很多人同时开始吟唱。

“邙山苍苍,洛水汤汤,

天地所合,万邦来王。

朔风未止,云阵如墙。

今我执戈,卫此金汤!”

这歌声也不算宏亮,但其中似乎带着一种古怪的力量,这些位于最前沿的骑军明显感觉到这些阵型拉得极散的步军此时听着这歌声,仿佛脑子里更没了别的想法,就是死命的往前冲。

“这些兔子中了箭还能往前冲!”

而且这时候很多同罗和奚族的骑兵赫然发现,别说那些身上不是要害的地方中了箭的,就连那些明显被击中了要害,甚至连肺泡子都被扎穿了,口中呼呼的冒出大量夹着气泡的血沫子的军士,都还在往前冲。

“草!”一名骑兵想射一下这些洛阳兵的脑门子,但见到这种情形,心里自然有些慌,连射两箭都没有射中脑袋,有一箭倒是射中了脸,但这人脸颊被洞穿了好像还很亢奋的样子,反而咧嘴在那笑,鲜血从口中涌出来,显得异常变化,弄得这名骑兵反而手指都有点发抖。

骑兵本身游走在两翼,但从他们口中所说的围子里冲出来的这些洛阳兵分得极散,阵线至少拉开了两三里路,冲出来的洛阳兵一多,反而有种要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态势,这些骑兵也不硬接,只是按照军令,不断往后游走,拉开距离,让盾枪阵去迎击。

“这巫药真生猛啊!”

这时候这些骑兵也发现了,被射中要害的那些洛阳兵也不是不死,但少则能冲出一百步,多则能冲出近两百步。

这一两百步的距离对于冲阵来说已经足够,箭军一两个轮次的齐射过后,后面的步军或是骑军就必须得顶上,就要迎接这些步军的冲击了。

那要是两军混杂在一起绞杀,受了这种致命伤还能厮杀这么一阵,那当真是可怕。

幽州的这支骑军之中,毕竟是有勇士的。

一名校尉实在忍不住,先勒停战马,跳下马来,然后凝神静气的对着一名三十步开外的洛阳兵头颅**一箭。

啪的一声闷响,这一箭射得十分精准,力道强悍,直接从额头前方扎入,箭簇甚至从后脑突出来,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子都从脑后迸**,但这名额头上顶着一根箭的洛阳兵居然还朝着前面跑了六七步才噗通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草!”

这名校尉跳上马,赶紧回撤,同时就叫出声来,“小心了,这些人脑门就算被砍了,估计还能回砍几刀再死!”

以雁形阵迎敌的盾枪阵军士此时倒是内心没有多少波澜。

毕竟这种制式长枪都长达一丈三,一枪戳不死就多戳几枪,他们就不相信这种寻常的步军能够直接将他们的军阵冲溃。

一些旅帅甚至直接沉声呼喊起来,“兄弟们,咱们收拾军功的时候到了,都打起精神来!”

“杀!”

回应他的呼喊的,是盾枪阵所有军士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

架在盾牌卡槽之中的长枪,此时已经纷纷刺出。

那些身上插着箭矢挥刀冲杀上来的洛阳兵往往被数根长枪同时刺得往后飞起来。

这些长枪同时击刺的力量,不只是让锋利的枪尖洞穿了他们的血肉,还让他们就像是陡然撞上了一堵石墙。

密集的洞穿血肉的声音和身体坠地的沉闷撞击声不断响起。

盾枪阵前方一丈多的地上,瞬间开始蜿蜒血浆形成的小溪。

宫福牛是盾枪阵之中,力气最大的长枪兵之一。

他原先是码头上推车的苦力,而且是专门推那种上坡路,工头见他气力不错,对他平时也颇有照顾,后来渔阳郡有个望族招募私军,说三天就管一顿肉,就把他推荐上去了。

原本觉得他气力大,是准备让他穿重甲的,但发现他臂膀的力气特别大,正好那望族军械库里有几把特别好的长枪,就索性让他做了长枪兵。

此时他手中的长枪看似有些旧,但枪杆子和枪头都和普通的长枪不太一样,不仅内包铁芯,还有数层铜线和麻线,这种特制的长枪优势是刀剑根本砍不断,枪头还是特制的破甲枪尖,但也比寻常的长枪沉重不少,也只是适合他这种臂膀力气超过一般军士很多的人使用。

宫福牛此时按着平时的练习,不断收枪挺刺,只觉得异常轻松,和平时扎木头桩似乎没什么差别。

他这长枪和寻常人长枪不一样,练习时枪棍教习还教了他震枪术,只是枪尖刺入时枪身略震,就能令枪尖破开更可怖的伤口。

他这时候连刺了三人之后,只是习惯性的重复这样的动作,长枪刺向正前方冲来的第四个洛阳兵。

长枪刺出的刹那,他甚至已经下意识的要回枪了,但就在此时,他浑身剧震,感到一股大力涌来,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见到这人用左胳膊夹住了自己的枪杆,右手顺势将枪杆抓住,接着他整个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般被往上甩起!

一声低沉的喝声之中,他双手虎口崩裂,掌心血肉模糊,他的这柄长枪被人单手夺了过去。这名看上去身材普通的洛阳兵,此时就像是一个身体里蕴**可怖力量的怪物。

**爆响传入他的耳廓,在他身体砸在地上的刹那,他看到身前几名盾牌兵也已经被扫得七倒八歪。

“修行者!”

他脑海之中出现这样的念头时,盾阵上到处爆响,多点开花,整条盾阵上已经被崩开数十个缺口。

那些身穿寻常衣甲,混在普通军士之中的修行者,此时都如怪力巨兽般冲入枪兵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