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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沙赫尔身上那些看似随意又疯狂的举动,此刻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他为什么总是强烈反对她见亚历山大,或是其他年轻男子;比如他不顾一切地想让她尽快怀孕,甚至在两人私下相处时,他曾说过的那些让她费解的话——
“拥有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感觉?”“你那副表情……我永远不会再让任何人看到。”
在此之前,米卡娅一直以为,这些不过是一个除男才会说的、带着侵略性的清话。
她以为他想用纯粹的支配欲驯服她,想把她牢牢拴在身边,仅此而已。
可现在,这个念头像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散无踪。
米卡娅越想越觉得寒意刺骨——沙赫尔或许根本不是爱她,他的靠近、他的占有,全都是因为嫉妒和猜疑。
这份扭曲的执念,比任何轻视都让她反感,像黏在身上的蛛网,甩不掉又令人作呕。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肩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这细微的变化全被亚历山大看在眼里。
他狡黠地勾了勾唇角,眼底掠过一丝好笑——其实他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是把几个看似相关的线索随意串联,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猜测。
他自己都没料到,这份“运气”竟真的戳中了米卡娅的要害。
米卡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中悄然萌生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此刻沙赫尔究竟是受米尔扎指使,来约束她这个“叛逆的女孩”,还是真的只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瓜,已经不再重要。
以她高傲不羁的性子,只会下意识地将他的所有行为,归为前者。
“你对他了解多少?他为人怎么样?”亚历山大没有给她太多缓冲的时间,紧接着抛出的问题,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她心底的不安,试图让那颗怀疑的种子更快生根发芽。
“……”米卡娅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眼中那抹不安越发明显,像被墨汁晕开的痕迹,渐渐染满了眼底。
她忽然意识到,在没有现代科技的年代,妻子根本不可能真正了解自己的丈夫。
她对沙赫尔——这位鲁斯蒂继承人的所有认知,全都是道听途说,大多还是来自沙赫尔本人的讲述。
这样的消息来源,根本谈不上半分可靠。
“他有妻妾吗?她们的待遇如何?你知道有没有侍女神秘失踪吗?”亚历山大的问题接踵而至,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投进米卡娅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米卡娅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寒光,丰满的胸脯起伏得更剧烈了。
她清楚地知道,沙赫尔目前还没有妻子,她将是他的第一位妻子,也是地位最尊贵的那一个。
至于情妇和情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那些女人与她的地位相差悬殊,连让她费心去打听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连情妇都入不了她的眼,更别提那些可能与沙赫尔同床共枕的女仆或**了。
在米卡娅心里,她们就像尘埃一样,连被她鄙视的必要都没有,仿佛从未存在过。
至少在此之前,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亚历山大的话,却像一把火种,点燃了她心底怀疑与困惑的火焰,让她开始动摇。
就在米卡娅心神不宁之际,亚历山大却突然话锋一转,脸上的严肃褪去,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神情:“哈哈,好吧,我相信这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夫人。请忘记我的胡言乱语。”
米卡娅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透亮——亚历山大方才当着她的面,反复追问沙赫尔与他几位妻子的相处细节,根本不是随口的寒暄。
他就是要让她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他对其他女人是怎样的态度。
是和对她一样,带着近乎偏执的痴迷,连她指尖划过的茶具都要单独收好?
还是藏着不为人知的虐待,像对待不听话的奴隶那样动辄呵斥?
又或者,他如今对她的种种特殊——深夜送来的西域葡萄、只许她触碰的象牙折扇、说话时刻意放柔的语调,本就是独一份的“待遇”?
米卡娅暗自攥紧了手,丝绸裙摆被捏出几道褶皱。
若真是最后一种,那便正好印证了她心底的猜测——她在他眼里,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
可这话还没来得及在舌尖绕一圈,对面男人的脸色却突然松垮下来,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伪装,嘴角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啊……那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应该只是在为你担心而已,哈哈哈……”
那笑声像羽毛似的飘在空气里,轻得发虚,连烛火都没被震得晃动一下。
米卡娅抬眼望去,他指尖夹着的银质酒杯微微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浅浅的痕,眼神更是飘向了窗外的夜色,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的瞳孔骤然缩了缩,眼底瞬间漫开危险的冷光,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这个男人,居然还在装!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连呼吸都沉了几分,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亚历山大的话和他的神情差得也太远了,那敷衍的笑容、闪躲的眼神,哪里有半分真心?
分明是在用最拙劣的逆反心理,故意勾着她往深了想,让她忍不住去猜、去疑,最后乱了自己的阵脚。
米卡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火气,可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之前的种种对话。
那些看似随意的提问——“你觉得沙赫尔待你如何?”“他对其他妻子是否也这般温柔?”;
那些意有所指的停顿——每当她提起沙赫尔的好,他总会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沿;
那些让她忍不住多想的眼神——偶尔流露出的冷意,转瞬又被温和覆盖……
或许从一开始,这些就都是他设下的陷阱。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轻轻颤了颤,连指尖都泛起一丝凉意——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想害死沙赫尔吗?
可之前几次明里暗里的打压,都被沙赫尔巧妙化解,直来直去的法子行不通,就转而在她心里埋怀疑的种子,让她自己对沙赫尔生出嫌隙,最后亲手推开那个真心待她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缠上心头,再也压不下去。
米卡娅清楚得很,自己早就掉进了他的圈套。
哪怕现在看清了这一切都是骗局,哪怕知道他说的每一句关于沙赫尔的话都可能掺着假,她也知道,往后再面对沙赫尔时,心里那道坎,是怎么也跨不过去了。
“我的天哪……这个男人……”她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指尖冰凉,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被父亲宠了这么多年的马特拉克公主,从小到大都是别人顺着她的心意,何曾尝过这种被人算计得明明白白的滋味?
心里又怕又乱,怕自己再陷得深些就回不了头,乱得像被揉成一团的丝线,找不到头绪。
可偏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像暗夜里的磁石,让她忍不住想靠近,想看清这个男人眼底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亚历山大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魅力,是她在王宫的贵族子弟、甚至是邻国的王子身上从来没见过的。
他既有运筹帷幄的沉稳,谈论政事时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又有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会在她咳嗽时悄悄递上温热的蜂蜜水。
同龄人里,只有他能让她真正生出敬畏,不敢有半分轻慢,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哪个动作不妥,惹得他不快;
可同时,她又时时刻刻提着心,既想靠近,又怕靠得太近会被他身上的锋芒刺伤。
米卡娅咬着下唇,试图压下心底那股奇怪的悸动,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腿侧的裙摆。
薄薄的布料贴着皮肤,让她忍不住想动一动,却又只能强忍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米卡娅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犹豫。
关于沙赫尔的去留,她终究没给出明确的答复——是按照亚历山大的暗示,疏远甚至打压沙赫尔,还是守住自己的本心,继续信任那个一直护着她的人?
她在心里反复挣扎,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空气静了片刻,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亚历山大看她半天没说话,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节奏缓慢而有规律,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思考。
他打破了沉默,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叠,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显然是早就想好了接下来的话题:“米卡娅小姐,令尊已经同意毒死阿萨兹德大人。但不知为何,我无法让他同意毒死阿蒙……您的大舅子。您觉得您能改变这个事实吗?”
“大舅子”三个字刚落,米卡娅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连垂着的睫毛都颤了颤。
她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嘲讽,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嘿嘿,亚历山大大人,你就这么急着要杀你的岳父吗?”
她根本没打算认真回答他的问题——这种涉及王室核心利益、甚至关乎人命的事,早就超出了她的职权范围。
就算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公主,宫里的人都让着她、捧着她,她也清楚地知道,有些事能问,有些事连提都不能提。
而父亲,还有他身上那所谓“神圣不可侵犯的血统”,就是碰不得的禁区之一,哪怕是她,也不敢轻易在父亲面前提及涉及血统安危的事。
米卡娅端起桌上的果汁,水晶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
她轻轻抿了一口,甜中带酸的果汁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底的冷意。
刚才那句“岳父”,听起来像是句玩笑话,带着几分少女的狡黠,可话里的意思却再真实不过——阿蒙赫拉夫特是双胞胎妹妹的父亲,要是真把他杀了,将来她和双胞胎一起嫁给亚历山大,两个单纯的妹妹会怎么想?
她们能接受自己的丈夫,是杀害亲生父亲的凶手吗?
她们会不会因此恨她,恨她当初没有阻止这一切?
米卡娅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她看着亚历山大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冷笑一声——这个男人,果然是为了权力什么都做得出来。
如果她真的点头同意,帮他说服父亲除掉阿蒙赫拉夫特,那才是蠢到家了。
亚历山大早就摸透了米卡娅的心思,也清楚自己这话一出口,便没有退让的余地,于是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无奈,反驳道:“殿下,既然连我的脑袋都想要,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如果岳父答应让我安生,我当然不会伤害他。可是……你觉得你能说服他吗?”
米卡娅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懊恼地摇了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底满是了然——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阿蒙赫拉夫特和亚历山大之间的积怨,早已深到无法化解的地步。
阿蒙赫拉夫特如今陷入这般深重的困境,几乎全是拜亚历山大所赐,要说恨,恐怕连法扎帕夏都不及他半分。
“这就是你想要的交换条件吗?说服父亲让你经历……这一切?”米卡娅猛地转过身,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
她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亚历山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语气里满是谨慎与怀疑。
心底却在暗暗警惕——如果亚历山大趁着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想趁机占她便宜,那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怒火定会瞬间烧遍全身。
亚历山大何其敏锐,米卡娅语气里的防备与警惕,他瞬间便捕捉到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哈哈哈,不不不,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亲爱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帮助你的。”
说着,他还好笑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仿佛在诧异米卡娅会这样想。
看到他这副模样,米卡娅紧绷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尤其是当她望着亚历山大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算计,只有真诚与坦荡,让她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
更何况,她心里清楚,亚历山大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从不轻易许诺,一旦承诺,便会兑现。
可米卡娅不知道的是,亚历山大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她。
他早已下定决心,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埃扎亚夫人。
念及此,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板着脸补充道:“我只希望你能阻止他掐死我。”
“……噗……你,”米卡娅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底那点残存的警惕瞬间烟消云散。
尤其是亚历山大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没有半分夸张,也没有丝毫抱怨,这种反差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耳畔萦绕。
紧接着,他们突然展开了一场诡异的对视。
米卡娅抬着眼,亚历山大微微俯身,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碰撞。
他们都在试探对方,想从彼此的眼神里找到“是否认真”的答案。
随着对视的时间一点点拉长,米卡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丰满的胸脯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份紧张,每一次起伏都比之前更甚。
她没有和亚历山大争论,阿蒙赫拉夫特对他的敌视是否算得上“尊重”——此刻,那些纠结的道理早已被抛到脑后,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番对话,还有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米卡娅的心跳振幅越来越大,乱得像一团缠在一起的丝线,找不到头绪。
就在这时,亚历山大却率先移开了目光,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打破了这份沉默,重复道:“如果发生什么事……我希望夫人能劝说法扎帕夏不要鲁莽行事。如果可能的话,也安抚一下阿祖拉和阿兹拉。”
这是亚历山大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让悲痛欲绝的双胞胎姐妹,嫁给杀害她们父亲的凶手。
至于这办法是否道德,是否会伤害到那两个无辜的女孩,他从不在意。
在他心里,权力与目标永远排在第一位,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亚历山大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如果你愿意回想,亚里士多德的遭遇便是前车之鉴——他曾像坎比西斯的祖父那般信任对方,最终却死在了那个女孩手里。
还有他对正妻的暗示,那般含蓄,却又清晰地传递出“若有机会,便会毒死她父亲”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