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远处的群山。
雨幕下。
细密的雨丝,自铅灰色的苍穹簌簌而落。
与山间弥漫的雾气相互交融,将连绵的群山,悄然隐匿于一片朦胧之中。
在这天地间的雨幕里。
胡奇感觉心中的杂念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片澄澈与宁静。
四周的天地灵气不断向着自己身躯汇聚而来。
不知过去多久。
一声轻响自体内发出。
胡奇神色一怔,思绪收回。
退出了那种状态。
内视之下。
体内的妖丹在此刻仿佛都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份。
同一时间。
其上又多了一道丹纹。
凝元境二重。
这种感觉,就相当于自己安心吸纳天地灵气数个月的积累。
“嗯?竟然这般简单。”
察觉到这点。
胡奇面上泛起一抹异色。
修仙不同于密武,噩梦,那种超凡体系。
修行的同时,对于自身心境提升也有着要求。
心境,是感受四季更替、昼夜循环等规律,以及自身心境变化等。
这种可以被看做是对于人生的感悟与经历。
这也是他慢慢悠悠赶路的目的。
并且修行之路漫漫,变强虽然重要。
但沿途之风景,也别有一番韵味。
适时停下脚步,张弛有度,细细品味这世间百态,非但不会耽搁修行,反而能滋养心神,增益见闻,于修行亦大有裨益。
对于这种情况,人族修士将其称之为悟道。
属于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
胡奇虽然经历了数个世界,更是达到使徒级巅峰。
距离真神之境,也只差一步之遥。
可说到底。
满打满算,也不过才活了两百多年。
这点儿时间。
甚至都无法与此界一些道基境大妖相媲美。
并且,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在修行,战斗。
真正停下来的时间并不多。
这也是资质太好的唯一弊端。
心境,根本跟不上自身实力提升的速度。
对于自己为何会这般轻松的进入这种感悟状态。
胡奇心中也有猜测,可能巧合占据多数,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他身为使徒级灵魂本质的缘故影响。
“倒是可以借着这段时间,提升一下自身心境。”
想到这里。
胡奇回忆着刚才那种状态。
调整自身,尝试看看是否还能进入。
……
时间流逝。
雨非但没有减小。
反而还起风了。
风雨交加间,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毛孔,渗入身体,就连这些体型健壮的镖师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刻,天色愈发暗了。
这时。
原本走在最前方的镖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踏踏……
一道马蹄声靠近。
听到声音,胡奇睁开了眼睛。
目光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体格魁梧,腰悬一柄长刀的男子。
男子面容黝黑,满脸胡茬。
此人正是这队镖车的镖头,吴一刀。
“小的见过大人!”
吴一刀来到胡奇面前。
轻轻一跃,直接从马背跃下,双脚踩在泥坑之中,抱拳拱手。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显然此人是有不错的功夫在身。
“有什么事?”
胡奇看了一眼对方,淡淡道。
这队镖车,是他在太湖郡找到的。
对方的目的地,也是临近青阳宗附近的一座城池,刚好顺路。
不然,他想要找到青阳宗还是有些麻烦。
虽然可以通过对于天缕的感应,大致察觉到白瞳瞳所在的方向。
可毕竟,他不是直接飞行,而是乘坐马匹。
这路线该怎么走还真不知道。
为了能够顺利加入镖队,他也适时展露了一下自己的手段。
他可没有受虐心态。
不是那种明明有实力,却偏要扮作普通人,故意引得他人轻视、嘲讽。
直至被逼入绝境才出手反击。
强者,本就该接受弱者的敬畏。
除此之外。
还有一点。
他发现,此界中除去练气,吐纳天地灵气的超凡道路以外。
在普通人中还存在一种名为武功的东西。
可以将其看做是一种技击之法。
分为炼力,入微,蕴息,内气四境。
炼力:顾名思义,便是修习各种武技,打熬身体。
入微:对于自身力量掌握愈发纯熟,细致入微。
蕴息:在体内产生出内息,提高自身机能。
内气:转化内息为内气,甚至可以做到隔空伤人,这点与密武者气血境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一个是气血,一个则是内气。
密武凝练气血强化肉身,打下更加结实的基础。
而后者的内气,在胡奇看来则是属于提前透支自身潜力的一种行为。
有种像是被创造而出的残缺版本练气之法。
只不过,与真正的练气之法吐纳天地灵气不同。
这内息也好,内气也罢,全部来源于吃下的肉食,五谷杂粮。
所以,这也导致,就算是其中凝练出内气的高手。
实力也无法与修士第一境练气相比。
一个是提炼身躯之中五谷杂粮的能量凝练而出。
一个则是吸纳天地灵气所化。
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人体再强,孕育而出的内气,也无法与天地中的灵气相比。
除非能够做到以内气牵引天地灵气,打通天地二桥。
吸纳灵气入体。
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异常艰难。
内气高手,因为内气是从体内提炼而出。
寿元不会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可能还会因为身体的损伤,有所减少。
眼前这吴一刀,就是一位达到蕴息境的武林中人。
“大人,此刻天色已晚,风雨愈发猛烈。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破庙,我等是否暂且前去歇息一晚,待明日再行出发?”
吴一刀偷眼观察着胡奇的神色,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闻言。
胡奇看了一眼四周。
此时。
他们已经离开了之前原本宽阔的官道。
来到一处有些崎岖的山路之上。
官道虽然平坦,通畅。
但可能会绕路,导致行程过长。
为节省时间和成本,镖师押镖的过程中,通常都会会选择抄近路,走一些小路或捷径。
他依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连绵的雨幕黯淡无光,将四周渲染得一片朦胧。
远处,蜿蜒的山路旁,一座破庙静静伫立。
其被树叶遮挡。
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显然,这一行镖队不是第一次走这边路。
对于这里的情况很熟悉。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胡奇摆了摆手。
“是!”
吴一刀转身离去。
……
不一会儿。
一行人顶着风雨,脚步匆匆,迅速将马匹拴好,鱼贯进入破庙。
此刻,破庙内已经有了人。
那是一个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的老头。
互相打了个照面之后。
谁也没有上前与其交谈。
而是各自分开坐下。
出门在外,荒郊野岭,走行押镖,自然能少节外生枝无疑更好。
破庙很旧。
墙壁上的泥灰层层剥落,**出的砖石坑洼不平,四周角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在昏暗的光线中轻轻晃动。
正中央,一尊佛像孤寂地矗立着。
佛像周身被厚重的灰尘所掩埋,五官早已模糊不清,唯有那低垂的眼窝,在黑暗中隐隐窥视着众人。
庙顶的瓦片七零八落,雨水顺着缝隙毫无顾忌地倾撒而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水坑。
不过,好在漏水的地方不算多,庙内大部分区域还是干爽的。
一群镖局之人,在一侧升起了火堆。
橘黄的火光跳跃,给这庙宇内带来了一丝温度。
众人围坐在一起,烤着火,喝着酒,吃着干粮,彼此交谈着。
不过声音并不算太大。
期间。
吴一刀拿了一份干粮与酒水送到了胡奇面前。
“大人,我看您一路上都没带什么行李包裹,想来没备吃食。
这是我家那口子亲手做的饼子,虽说模样普通,可做得精细,干净又实在。
您要是不嫌弃,多少吃点儿,填填肚子。”
“嗯,放这吧!”
胡奇只是看了他一眼。
并未拒绝。
虽然他如今已经能够辟谷,根本不用进食。
但进食对于胡奇而言,并非是在于填饱肚子,品尝食物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想了想,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丢入对方怀中。
算是向他购买。
见此。
吴一刀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旋即拒绝了一番。
见到胡奇平静的神色,便是只好道谢离开。
……
等到吴一刀回到镖师队伍内刚坐下。
一旁顿时凑上来了一位身材精壮的汉子。
他皱了皱眉。
“吴大哥,就算那人付了钱,有点实力,你也不必如此讨好吧?”
“你不懂!这位大人是真正的高手。”
吴一刀摇了摇头,余光瞟了一眼坐在远处的胡奇。
作为一名蕴息境的高手,他明白,就算自己等人说话再轻也会被对方听见。
能够做他这走镖一行,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烂好人。
死在他手中的土匪也有十几人,不然根本不可能爬到这一步
想到当初胡奇徒手神色轻松,直接将一个铁块捏扁的那一幕。
饶是现在,他依旧感觉有些心惊不已。
以他的实力,全力一刀将一块铁块砍成两半不难。
但是想要徒手做到握铁成泥却是根本不可能。
此前他靠近时,就注意到对方一路走来,身上竟无半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这一细节让他心中笃定,此人极有可能是内气境的顶尖高手。
也只有实力达到这种层次的存在。
才有可能做到内气外放,烘干身上的衣物。
若是对方能够传授他几招,定然可以让他受益匪浅。
只是可惜,目前而言,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
他也不在意。
反正与其交好,肯定不会有错。
有对方一路陪行,这一趟走镖也能多一分安全保障。
想到这里。
他对着一旁的汉子道。
“让兄弟们少喝一些,此次我们押送的货物很珍贵,货主有交代,绝对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说话间,他的目光瞟了一眼另外一处角落位置蜷缩的老头。
意有所指。
“是!”
那汉子也是常年跟着吴一刀走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
原地。
胡奇对于吴一刀的想法自然是心知肚明。
这个家伙有点小聪明,之前在他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后,对方就对他保持着一种极其恭敬的态度,甚至在路上也是少不了一番恭维,讨好。
可惜,此人资质有限,年纪也摆在那儿了。
这辈子要是没有意外,基本没可能突破内气境。
对胡奇来说,帮助对方没有任何好处,他自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他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付钱就挺好。
这种凡人所用的金银之物,他从水猿府内中带出了不少。
根本不缺。
伸手拿起一旁的干粮,先是拈起一条牛肉干放入口中。
牙齿轻轻一合,伴随着“嘎吱”一声,牛肉的韧性在齿间延展。
轻易将其咬碎,醇厚的肉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随后,他又捏起一把馓子,放入口中,感受着这种酥脆的口感。
咽下口中的食物后,他拿起酒壶,轻轻抿了一口酒。
顿时。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落,顿时一股暖意瞬间在胃里散开。
“虽然没有加任何添加剂,滋味淡了些,可细细品来,反倒有股纯粹质朴的风味。”
对于手中食物是否有毒,他并不在意。
就算是所谓的砒霜,也对他而言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只是可惜,那种顿悟的状态却是无法再进入!”
胡奇心中思索。
这一路走来。
他尝试想要自己再次进入那种顿悟的状态。
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度复制。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突然。
胡奇神色一动。
目光看向门外。
视线似乎能够穿透外面的黑暗与雨幕。
“有意思,今晚倒是热闹。”
……
此刻,外面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光亮悄然隐没,浓稠的黑暗如墨般晕染开来。
狂风裹挟着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发猖獗。
风声、雨声交织成一片。
这座破庙本就年久失修,四处漏风,狂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在空旷的庙宇内回荡,让人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
风雨中,又有一阵马蹄声迅速向着此地靠近。
察觉到这点。
原本围坐在一旁的镖师一个个站起了身子,手掌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下一刻。
外面来人似乎也看到了拴在外面马匹。
低声互相交流了几句后。
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