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尺度确实有点大了。十岁孩童能干啥,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
开封府衙书房内,方重勇津津有味的看着那本《西域猎艳记》,时不时的点评一番。
不得不说,文笔挺好的,一看就是大唐文化人出品,来头不小。
这本书的主线,主要是讲,父亲是高官的主角,当年去西域当官的时候。虽然年仅十岁,但因其好色如命,依旧阅女无数。
什么下属的妹妹,朋友的姐姐,路边的卖女,医官的女儿,表妹的远房表妹什么的,应有尽有。
从胡姬到汉妇,昭武九姓的,突厥的,波斯的,汉人世家,平民百姓,这些女人出身也不尽相同。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好几十个,差不多几百字就要多个女人。
“写书之人着实了一番功夫,见识也是不凡。
这玩法套路居然不重样,不错。”
方重勇点评了一番,将书放在桌案上,看向严庄问道:“你要不也欣赏一下,我觉得写得还可以。”
“呃,官家,这个就不必了吧。”
严庄面露讪讪之色婉拒道,他怎么可能会当着方重勇的面去看这本书呢。拿回家偷偷看还差不多。
这种朝着下三路泼脏水的手段,并不稀奇,但却很有效果。关键是方重勇还不能去辩解,这种事情越描越黑。
万一搞到最后出现一大堆“还珠格格”,那就尴尬了。
“你不看可惜了哦。”
方重勇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他已经命张光晟带人去封锁汴州本地所有的书铺,先全部查封,不许进出。然后再派人一本一本的找,看看能搜出多少“禁书”。
方重勇又翻了翻这本书,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可不是一本普通的“小黄书”,而是借着小黄书,讽刺某位官家,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书中黄暴的情节虽然露骨,却不是主要内容。
这本书本质上想表达的,是其中的主角,好色如命又颇有手段,甚至可以说是智计百出。
当然了,计谋全在搞女人上面,整体形象就是一个除了在搞女人方面天赋异禀外,其他方面啥也不懂的糊涂蛋。
借着朝廷委任的西域钦差职位,才十岁的主角,或强迫,或利诱,或威胁,甚至干脆许下重利欺骗,终于将这几十个貌美如的女人都搞到手了。
遇到没地位的女人,当场就直接上,讲究一个玩女人不隔夜。
有地位不方便直接动手的,威胁她的父兄或者丈夫,让对方乖乖将女子献出来。
这些将女人弄到床上的手段,很多都可以直接套到官场上去用,说明书作者绝对就是官员。
不是官员,写不出这么黑心的剧情来。
这不单单是一本小黄书,而是一本带有讽刺的禁书。将这些女人换成官员,把黄暴的情节换成官员们俯首听命,这就是一部写实,一部官场现形记。
书作者暗示某位官家有如今的地位,就是靠着灵活和下的手腕得来的。
很快,张光晟就回到府衙了。
“官家,查到这个人了。”
张光晟沉声禀告道。
“此人是不是在汴州当官?”
方重勇笑着问道。
张光晟大吃一惊,随即点点头道:“官家慧眼如炬,确实是一个礼部官员写的。”
“在礼部啊,那绝对是萧颖士对吧?
他就不该自己动笔,他那个文采,即便是藏拙,也不可能有多少人能模仿得出来。
其实我早就怀疑是此獠了。”
方重勇嘿嘿冷笑道。
萧颖士是盛唐时期的文学大家,其文风别具一格。就算他随手乱写的小黄文,那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模仿的。方重勇看过萧颖士科举时的策论,跟这个有八分相似。
张光晟叹息道:“确实是萧颖士,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实际上他在汴州当了一年教习,认识他的人很多。他虽然是让仆从送书稿,但也不怎么注意保密,许多人都认识那个仆从。”
这本书中的主角其实叫“方轻”,轻薄的轻,人如其名,只是大家都明白书里面是说的谁。
如果这个角色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读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就是因为在影射“那一位”,所以读起来才有一种禁忌的啊!
哦豁,原来官家年轻的时候这么风流啊。
那些把女人搞到手的下手段,真是……真是厉害啊,绝对是官家本人无疑了。
真男人就该这么卑鄙才对!不卑鄙哪能有现在的基业呢!
看过书的人都会产生诸如此类的想法,让这书迅速脱销。一再加印之下,这书就彻底火了。
萧颖士不太管钱这方面的事情,所以也没在意这些,如果他知道这书会大火,很可能就不敢写了。
萧颖士没有胆子跟方重勇翻脸,只敢阴搓搓的在背后泼一下脏水,还有种“我就是骂你了,你还不知道”的特有文化人优越感。
“查一查其他书店,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幺蛾子。至于萧颖士,先不动他,到时候我会把他请到府衙里好好谈谈的。”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看起来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与李偒有勾结的人里面,并没有萧颖士的名字。
换句话说,萧颖士参与“谋反”的胆子是没有的,但背地里泼脏水的本事不仅有,而且还很大。
这人不过是“前朝遗老”,怀念盛唐,看不惯方重勇罢了。他也知道李偒是个草包,不会跟着那个鱼腩瞎起哄。
看不惯方重勇这样的权臣,和支持李偒这样的傀儡皇帝,完全是两码事。
有鉴于此,方重勇倒不至于对萧颖士处以极刑,这和昨夜断然处置的那批人,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萧颖士肯定没去过西域,那边到了夜里,能把人冻成冰棍。
你们看看,主角方轻外出打猎,夜间还在沙漠里跟一个胡姬野合,亏他想得出来!
就不说冻成冰块了,那满身沙子难道有乐趣吗?”
方重勇对严庄等人笑骂道。
萧颖士是个文人,思维有点天马行空,在他笔下,主角方轻玩女人当然要离大谱,但是又不能太离谱。
比如说方轻李唐宗室女子,就不能写,还有一些涉及到天龙人家族的,最好也不写。
所以,只能在某些地方,以猎奇的方式,表达他的诋毁欲。
严庄与张光晟等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觉得还挺有趣的,只是不能当着方重勇的面说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送到方重勇面前。
“官家,一个乞丐交给卑职的,那乞丐说是别人给他的,但那人已经走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该不会是萧颖士知道事发,想润了吧?
方重勇心中吐槽了一句,暗骂萧颖士没胆量,他又不会把这种人怎么样。方重勇漫不经心接过信,拆开一看,随即面色大变!
面对诋毁自己的小黄书,都完全无动于衷的一个人,看到这封信居然会面色大变!足以见得这封信分量很不一般。
“官家,信上说了什么呢?”
严庄疑惑问道,有些心痒难耐。
“这封信,是卢杞写的,他要把唐州献出来,在汴州谋一个上进的阶梯。”
方重勇悠然一叹,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严庄。
“这,真的假的啊。”
看完信,严庄一脸不可置信。
卢杞被李璬发配到了唐州,担任唐州刺史。他本身是没有军权的,也指挥不动唐州的军队。
但是,既然卢杞这么说了,那么这位手中一定有底牌,只是不会亮出来给方重勇他们看。
只有方重勇白字黑字的答应了卢杞,那么对方才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更关键的是,唐州乃是汴州军陆路西进荆襄的第一站,非同小可。一旦开战,唐州不战而降,那么这一路汴州军就有可能形成滚雪球的态势,沿着长江一直打到江陵。
“卢杞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人啊,李璬刚刚贬了他的官,将他发配唐州,他就立刻要反了。”
严庄一脸鄙夷的说道。
方重勇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记得前世历史上,安史之乱后严庄似乎也成功“跳船”,而且还没有被唐庭清算。
既然他都有这样的举动,卢杞遇到挫折就反叛,或许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萧颖士那些小黄文,无非是制造点边新闻罢了。方重勇平日里并没有在汴州欺男霸女,所以这些东西,只是某些人日常消遣的点缀,不会引起人们的愤慨。
但卢杞这封信,却涉及到今年的重大战略,分量不是那些小黄书可以比的!
“萧颖士运气真好,看到卢杞这封信,本官都懒得收拾他了。”
方重勇冷笑道,不置可否。
“官家,这封信要如何处置?”
严庄疑惑问道。
卢杞这样还拿捏着,有些试探的意味,不回复似乎也不太好吧?
“本就是个妇,还当自己是贞洁烈女呢?要脱就快点,玩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不用理会这厮,他还会再写信过来的!”
方重勇大手一挥,压根就不想理睬卢杞这厮。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不回复也不行,万一卢杞以为是本官没收到信,到时候一封一封的写来不胜其扰也不好。
那就这样吧。”
方重勇在桌案上铺开大纸,写下字体极大的三个字:知道了。
“这就可以了。”
知道了?
严庄等人看傻眼了,这也能叫答复吗?难道多写几个字就会死?
“官家,这会不会……”
“本官已经够客气了。”
方重勇冷声说道,其实他本来想回个“哦”字的。前世渣女的杀手锏,已读不回加“哦”字大法,他就不信镇不住卢杞。
不过转念一想,小人藏,卢杞这种小人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揣度。打压是应该的,但把神经压断了也不行。
渣女的“鱼塘养鱼法”可以借鉴一下。
先把卢杞吊着,反正,李光弼那边也快了,着急的只可能是卢杞。
他要是早点卖,还能卖点钱。
等李光弼在洪州大破荆襄军的时候,就算卢杞想卖,也卖不出价来了。
方重勇一边想着,一边将手边那本《西域猎艳记》递给严庄道:“你去忙吧,卢杞的事情就这样了。”
严庄接过书,看了方重勇一眼,他心中有种错觉,好像对方并不为这种含沙射影的“小黄书”而生气,更别提气急败坏了。
不得不说,官家的气度确实比普通人要大得多。
严庄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
在礼部衙门劳累了一天,萧颖士回到了他那简陋的屋舍之中。
他来到卧房,打开一个小木盒子,拿出一点散茶放入青瓷的杯子里。下仆已经烧好了水,缓缓将热水其倒入杯中。
茶叶如孤舟一般在水上漂浮着,清香入鼻,沁人心扉。
这里是官府在汴梁城内安置的一座小院落,算是“官舍”。以后萧颖士不住了,官府会将其收回,再分配给其他的官员。
“方清让陆羽推广散茶,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普通百姓也喝得起茶了。”
萧颖士轻叹一声自言自语,内心有些许愧疚。散茶的制作工艺,远比那些茶砖要简单太多,成本也低得多,大部分人都喝得起。
萧颖士也知道方清很有能力,而且把汴州朝廷管理得不错。
平心而论,汴州若是没有方清,这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称孤道寡。他那本小黄书把方清写成有才无德之人,实在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但这也没有办法,这是大是大非的立场问题。萧颖士不可能学元载那样攀附。
方清要篡位,要改朝换代,这就是最大的原罪,跟他私德如何完全没什么关系。
当然了,萧颖士还是有些分寸,没有写“方清不举”。如果那样写的话,很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声音很是急促,且粗鲁!
萧颖士微微皱眉,走到院门口,打开大门,却发现元载就这样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禁军士卒。
“萧颖士,跟本官走一趟开封府衙吧,官家有请。”
元载打着官腔对萧颖士说道。
此番他带着鲁炅返回汴州,算是“劝降”成功了。此刻元载心中有点小得意,在萧颖士面前更是不加掩饰。
“官家有何事要找萧某这个无名小卒?”
萧颖士疑惑问道,心中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还需要来问元某吗?”
元载面带不屑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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