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憨货!”
身后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大哥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想想那家人的反应。”
反应?
他一愣,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大哥是想让祁家人互相埋怨、心生怨怼?”
“对对,谁让他们以前合起伙来欺负公主,如今,也让他们好好相亲相爱一家人去。”
相亲相爱的祁家人。
此时正面对烧得晕过去的祁书羡手足无措。
祁非蕊根本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祁荣和崔氏更不用说了,以往他们都是被人照顾的,现下轮到自己照顾别人,一时便无所适从起来。
最后还是崔氏久病有了经验,吩咐祁非蕊取水为祁书羡降温。
祁非蕊本不想听,可想到危机时刻只有兄长护着自己,便也沉默去做了。
可做和做好又是一回事。
沾了水的帕子根本不知道拧干,湿哒哒全是冷水便贴在祁书羡额头上。
祁书羡的头发很快便被打湿,夜里寒冷,很快便结出冰霜来。
崔氏又气又急,忍不住训斥:“你怎么连这也做不好?以往我病着时盛知婉都知道如何伺候,你要是去一次也不至于做成这般!”
“母亲觉得我做的不好,自己做便是!盛知婉对你再好,母亲不还是时刻想要将她踩着?”祁非蕊忍了许久的怨气终于爆发,直接将水丢在崔氏面前。
崔氏还是第一次被女儿忤逆,眼睛瞠大,气得捂着胸口直喘。
祁非蕊也不管了,干脆一丢水袋,自己靠着墙根休息。
祁书羡恍恍惚惚中听到二人的争吵,头顶的凉意透过皮肤沁入进来,让他额头一阵阵的鼓痛。
这样的痛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又开始流出汗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仿佛陷入漩涡,再醒来,却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
他睁开眼,居然看到盛知婉在面前。
“知婉?”他猛然一愣。
盛知婉抬眸看向他,笑容在暖阳下如此动人。
他伸手想去抓住她,身体却不受控制。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起身道:“好了,今日讨论的这些策论,下次见面时我们再行讨论,还有我送来的几本书,也要记得看,下次见时我可是要抽查的。”
“好。”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点头。
直到盛知婉离去,目光落到面前的书籍上。
水患治理……
官员贪墨……
士族盘踞……
祁书羡总觉得这些策论如此眼熟,在哪见过?很快他便记了起来,因为眼前场景转换,他在殿上,面对陛下的考问对答如流。
陛下眼中赞赏不断。
祁书羡听自己口中说出的话,那些明明都是盛知婉的观点,却当做自己的口述出来。
再然后,他被陛下点为状元……
而后便是苍南之战,他看到自己因盛知婉的书信大受启发,力挽狂澜。
他以为,接下来便是自己要中计遇到盛央,然而没有!!
没有盛央,他就这般立功回了京城。
祁书羡心中松了口气,他看着盛知婉操持国公府,看到自己在前朝展露才华。
他以为,这是上天给自己的另一种救赎。
这一世,没有盛央的存在,自己终于能够与盛知婉白头到老。
可是很快,他便察觉出自己心中的阴暗,因为每每有不如意时,盛知婉的那些提醒总是恰到好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是次数多了,他并非**。
这种被枕边人碾压、愚弄的感觉,让他心有不甘、心生嫉妒。
一个女子,不入朝堂,凭何有比他还要厉害的心机算计?
而这种心态,在她献计引特丹入局时彻底压制不住。
他因此计被陛下重用,却也在此之后开始逃避盛知婉,面对她时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自己在她眼中,是否也如耍猴人手中的猴子一般可笑?
再之后……
他看到自己震骇地听着陛下的吩咐,一府性命,与盛知婉相比。
选谁?
他心痛无奈,却也松了口气。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落在盛知婉颈间,看着她不可置信直到最后苦笑死去……
“不!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
没有盛央,他与盛知婉为何还会走到这种地步?
明明盛知婉帮他助他,为何他会亲手害死了她?
他不是、爱她吗?!
为什么?
祁书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绞入漩涡,阵阵的抽痛中,他又看到了自己和盛知婉。
这一次,还有盛央!
他看到自己带着盛央站在雨中,看到盛知婉居然接纳了盛央,而且这一次,她也没有不管国公府的事务,她操持家中,也为他出谋划策。
他本以为,这一次应该好好的……
可很快,变故又发生了,他看到盛知婉去求子的路上遭遇山匪,他认出那人就是张大虎!
他看着盛知婉为了躲避那些人,在泥泞中藏了一夜,直到自己赶来,才跌跌撞撞冲出来。
“婉儿,别怕!”祁书羡想冲上去。
可面前的自己却坐在马上,目光冰冷怀疑地凝视着她。
“混账!你看不到她身上的伤吗?看不出她很冷吗?”祁书羡在呐喊,可他自己却无动于衷。
他开始不再去盛知婉的院落。
直到盛央落胎……
“你怎么能相信她?”祁书羡看着自己将盛知婉踹在地上,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可他疯不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将盛知婉一步步踩落泥潭。
看着盛央被怀王妃收为义女,怀王妃为了她如何作践盛知婉……
盛知婉被贬为庶人。
盛知婉被困后院。
她病了,身边无人可用……
汀兰去求他,可他连见都未见,盛央便将人赶出府去。
汀兰跪死在宫门外。
而浣竹,一脚踢翻她好不容易化开的雪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祁书羡呐喊嘶吼,想要喊醒自己,可是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盛知婉最后闭上眼,再也无法睁开。
她不复美丽,如同一朵凋零的花,被抽干所有后零落在国公府的后院。
而他呢?
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便一句带走埋了打发过去。
“知婉!”祁书羡喘着粗气猛然醒了过来。
夜深人静,并无一人守着他。
只有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照亮他眼中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