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先前那些传言, 两人凑在一起说话,无论是大大方方还是私底下,一两次都不会惹人怀疑。
但有传言在前,再看二人相处, 众人难免心里都泛嘀咕。
罗氏出门后不久, 就看到了本家的一个弟妹, 她对上弟妹眼神,总觉得不大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你在这里做甚?”
那妇人就是听到传言的人之一, 特意赶过来看热闹的,闻言张口就答:“我想摘些灰灰菜回去煮着吃,这两天就好这一口。”
罗氏取笑:“不会是害喜吧?”
当下有种说法, 说女人在孩子刚上身时,会想吃一些特别的东西,吃不着就不舒服,就是害喜。
妇人已经快三十岁,大部分的女人在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不出孩子来,听到这话后,淬了她一口:“净胡说。他爹也想吃,难道他也害了喜?”
两人说笑几句,各自分开。罗氏没觉得她态度有什么不对, 心里安稳了些。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 却见那人站在原地正看着自己。
罗氏眼皮一跳。
她直觉自己和姜父之间的事似乎被人给发现了……事关重大, 她不敢深想,飞快回了自己的家。
这一次二人私底下见面的事很快又在暗地里传开,村里人整日忙忙碌碌, 最喜欢听各种传言,很快这件事情就传到了罗氏的婆婆耳中。
姜婆子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只觉得特别荒唐,若不是告诉她的不是外人,是她同样嫁在村里的妹妹。她真的当场就要骂人了。
“姐姐,你别不信,空穴不来风,那天牛儿的媳妇可是亲耳听说继孝她娘问他爹,月儿是不是他女儿……”
姜婆子开始回想曾经,然后猛然惊觉,姜贵这个侄子似乎真的挺疼月儿的,仔细想来,他这样的心意似乎只对着月儿一个晚辈。
她顿时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就走。
“我得回去问问。”
她是婆婆,发觉儿媳有错,哪怕只是怀疑,也没什么问不出口的。心里惦记着这事,回家时脸色沉沉。
罗氏从姜父那你回来之后,心里发虚,坐也坐不住,干脆收拾院子。看到婆婆回来,她扬起笑脸:“娘……”
一声喊出,察觉婆婆脸色不大对。她心头咯噔一声,大着胆子问:“娘,您刚才去哪了?”
“出去走走刚好碰到了你姨母,闲聊了几句。”姜婆子上下打量她:“我听说当初你和红叶他爹感情不大好?”
“他那人一直病歪歪的,脾气也不好。经常把滚烫的汤碗往我身上甩……”罗氏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娘,挺好的日子就别提他了,忒扫兴。”
姜婆子意有所指:“感情不好,你还能给他生孩子?”
闻言,罗氏吓一跳,她总觉得婆婆像是知道了什么,当下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娘,我们是夫妻嘛,有孩子不稀奇啊!”说到这里,她眼神一转:“我这身子一沾就能有,您是知道的呀。”
一进门连生两个儿子,证明她确实很能生。
提及两个孙子,姜婆子面色缓和了些:“刚才你姨母跟我说,村里有传言。说月儿是姜贵的孩子,我一听就觉得荒唐,有这事吗?”
罗氏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努力镇定才没有让自己变了脸色:“是谁说的?”她装作惊怒模样:“谁造这样的谣言,我非得去撕了她的嘴不可。”
“村里好多人都在说。”姜婆子皱了皱眉,如今罗红叶是她的儿媳,传出这样的流言对自家并不好,当下道:“你还是别去问,真闹大了,外人笑话的是我们一大家子。”
罗氏飞快道:“但我也不能让人这么冤枉啊!万一他爹怀疑我了,日子还怎么过?”
姜婆子不高兴地道:“身为女人,持身要正,懂得跟人拉开距离。今天你是不是去找姜贵了?”
“我……”罗氏低下头:“娘,有件事情我瞒着你,就是姜继孝他亲人找来了,听说那边挺富贵的。我就想将月儿嫁给他,到时跟他一起回去做富贵夫人。只要月儿过得好,也不会忘记拉拔她两个弟弟的。”
姜婆子一脸意外:“有这种事?”
“事情未成,不好往外说,所以我才去找大哥商量。他已经答应了的,就是姜继孝一心一意守着沈嘉鱼,不肯和离另娶!”罗氏保证道:“不过,大哥已经说了,他很喜欢月儿,会尽力促成此事。”
姜婆子好奇问:“姜继孝他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罗氏低声道:“挺富贵的,存下来的银子一辈子都花用不完的那种人家。”
姜婆子捂住了嘴:“真的啊。”
听到儿媳这么说,她先前的疑虑已经全部打消,毕竟,儿媳跟人凑在一起是说正事……这件事情也确实要偷偷摸摸的。
*
另一边,楚云梨回家后将孩子哄好,找到姜继孝道:“你爹肯定会在认清这件事情上从中作梗。”
姜继孝苦笑:“大不了就不认。回去也是让人看不起的庶子,不回也罢。”
“回不回是我们的事,但不能是别人不让我们回。”楚云梨沉吟了下:“找个人跟着他。”
姜继孝讶然:“有必要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嘉鱼就是因为姜继孝已经出现的这些亲人而被算计死的,楚云梨来了,是一定要将这些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富贵的人家,才让罗氏对她起了杀心。
沈嘉鱼手头的嫁妆银子压箱底有十几两,成亲这一年多来的花销加上姜继孝去赶考,已经花掉了一半。她手头还有八两。
对于镇上的人来说,这已经不少了,楚云梨私底下花银子找了两个人跟着姜父,因为只是顺便看看,花费的银子并不多。
半个月后,楚云梨彻底满了月,可以出门转悠了。
这天门被人敲响,楚云梨去开的,看到是村里的小满,她顿时来了兴致。
小满双亲早亡,他养着弟弟妹妹,日子过得挺苦的,只要给点好处,他什么都能干。
“今天有马车到了姜家,看着是普通的青棚,在里面下来的那个婆子穿着绸缎,我有注意到贵叔对她客客气气。不过,那位大娘好像看不上姜家,连茶都不愿意喝。”
楚云梨追问:“人呢?”
小满摇头:“我看到人来了,就赶紧来报信,当时还找了刘叔的牛车,这会儿那马车要么还在村里,要么快到镇上了。”
楚云梨将孩子交给赶来的姜母:“我瞧瞧去。”
语罢,飞快溜出了门。
她带着小满一起去了镇子口,刚到不久,就看到村里的方向过来一架马车。
小满眯眼瞧了瞧,道:“不是。”
两人等到足有一刻钟,总算等来了小满口中的马车,楚云梨飞快上前将人拦住。
“去去去,站远一点,小心受伤。”
车夫很不耐烦地呵斥。
“我有事情找里面的大娘。”楚云梨扬声道:“我公公是姜贵!”
话音落下,马车立刻停了,里面的大娘已经听到了这话,一把将帘子掀开:“不是说姜贵去了城里还没回来么?”
“我在他去赶考的时候临盆,他担忧我,考完就赶了回来。这会儿在家呢。”楚云梨伸手一引:“天色还早,大娘不妨去我家喝一杯茶再赶路?”
里面的婆子本就是奉主人的命来接人的,没能接到人,回去没法交差。听说人还在镇上,当然要走一趟。
楚云梨打发了小满,上了马车指路。
姜继孝早在听说小满来过之后沈嘉鱼就溜了,想也知道她肯定是去村里堵人……即将要见自己真正的亲人,他的心始终静不下来。
当然了,也可能沈嘉鱼会白跑一趟。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又重新梳了头发。
正在折腾呢,就听到有敲门声。紧接着就是妻子愉悦的声音:“快开门,有客到。”
姜继孝一急,梳子啪地断掉,他急忙将头发束好,刚刚奔到门口。姜母已经打开了门。
婆子进了院子,没看周围,目光直直落在姜继孝身上,眼神挑剔地打量:“你是姜继孝?”
姜继孝颔首:“我是。”
看出来人似乎只是下人,他一颗心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你找我吗?是谁让你来的?”
“夫人让我来的。”婆子走近了些:“这眉骨跟老爷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有错。是这样,你是胡府的孩子,你生母她……不老实,生完孩子之后,悄悄将你送走,这些年来,老爷一直想找你,可都没有腾出空,最近才着手找人。你先收拾一下,过两天会有马车上门来接。”
说到这里,她回过头,看向楚云梨:“你是他的妻子?”
也不等楚云梨回答,她自顾自继续道:“我们家的公子流落在外,不该配普通人家的姑娘。回头我会给你好处,稍后你也收拾东西回自己娘家去,拿着那些好处,再寻个良人……”
从进门到现在,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压根就不是商量。并且,对着姜继孝这个主子,一点尊重都无。
姜继孝皱眉:“我没打算认亲。”
婆子哼笑了一声,明显不信:“你都让媳妇守在路旁拦我马车,现在又说这话,你觉得我会信?别拿乔,老爷和夫人喜欢乖巧的孩子。”
姜继孝有注意到婆子在称呼他母亲时说的是“生母”,后来又提了夫人。很明显,如姜父所言那般,他压根不是嫡子,兴许连庶子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