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芽很瘦, 脸特别小。
半张脸一肿,清丽的容颜瞬间不在。
她伸手捂着脸,眼神震惊:“你……”
楚云梨扬眉:“如何?你勾引我男人, 我不该打你吗?打死你都是活该……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你要是不服, 咱们找众人来评评理呀。”
寇芽私底下和潘大胆纠缠,真要是闹到明面上。男人最多就落下一个风流的名声,她一个女人,日后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更何况她还有女儿, 女儿已经快满十三, 正是议亲的年纪。镇上的这些人,说她们的记性好吧, 有些事情很快就忘了。但要说记性不好……关于这些风月之事,过去几十年都还有人提。
为了女儿, 这些事情决不能闹大。
寇芽眼泪汪汪, 眼神里满是控诉。
楚云梨满脸不以为然, 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再看我,我还打你。”
寇芽忍无可忍, 脱口道:“是我先跟大胆在一起的!”
楚云梨气笑了:“那你嫁给他啊, 你怎么不嫁呢?我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你们这两个烂人搅和在一起,还险些被你男人害的一尸三命!”
寇芽哑口无言。
“我也不想的。”
楚云梨质问:“你既然不想嫁, 就别和男人搅和啊。或者在他成亲之后就远离他……”
“你知道什么?”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寇芽看着温温柔柔, 但也并非没有脾气,此刻她就忍不住了:“你以为我不想嫁吗?”
这话一出,她泪水瞬间落了满脸, 蒙着脸抽泣不止。
楚云梨扬眉,她见识得多,一个男人愿意和一个女人搅和,却又不愿意把人娶进门来,原因无非就是那几种。
要么就是觉得这女人不配做自己妻子,要么就是因为子嗣。
看这二人之间的相处,看潘大胆愿意拿那么多银子给她保管,不会是前者。那么,就是后者了。
也就是说,潘大胆不娶她,是因为她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而潘大胆又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所以这俩鸳鸯才没有相守。
潘大胆娶年轻的张珍娘,就是为了子嗣。如此,也可以解释张珍娘在有孕之后再没有挨过他的拳脚,甚至他还耐心的送回来了不少好东西给她补身了。
楚云梨眯起眼:“看来,他对你也没多好嘛。”
寇芽像是被触及了伤心事,转身就跑。
楚云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然后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一家医馆。
潘大胆躺在床上,一条腿高高吊着,伤腿的疼痛越来越轻,但他心里却没底。张珍娘说自己会正骨,那也只是她自己说的,万一是假的,这骨头是乱绑的,他跛了怎么办?
他特别想再找个大夫来给自己瞧瞧,可潘欢喜那丫头没回来,寇芽又不好管这事。思来想去,只能放软语气和张珍娘商量。
“珍娘,我觉得肚子疼,你帮我请个大夫吧。”
楚云梨似笑非笑:“休想。”
潘大胆:“……”
他转而道:“之前你生孩子时伤身,大夫说要让你好好调理,可你这两天都在往外跑,应该找大夫来把脉配药养身……你把人请到家里来,顺便给我瞧瞧就行。”
楚云梨似乎被他说服了:“你别耍花招。”
“一定。”潘大胆笑容满面:“我也不敢。”
镇上最高明的那位大夫在,两个孩子被送走之后就已经离开了,楚云梨找来的是另一位周大夫。
周大夫其实不想来的,他是真的怕了潘大胆。
但是,这因为害怕,他又不敢不来。
潘大胆装得很像,他并不着急让大夫先给自己看,而是提出先给张珍娘把脉。
楚云梨抬手,眼神和周大夫目光一对。
周大夫垂下眼眸,认真把脉,半晌后叹息道:“伤身太过,子嗣只能随缘了。”
饶是潘大胆请大夫来的目的不是位置,听到这话,也被吸引了心神。他忍不住道:“有这么严重?可以调理吗?”
周大夫一本正经答:“若是不调理,绝对生不出孩子来,调理个三五年,大概有两成可能。”
两成?
潘大胆脸色特别难看,还不如说没有呢。
周大夫就上前帮他查看伤腿,潘大胆来了精神,听到大夫说手法虽粗糙,但却实实在在正好了骨,他也没有放松。
原本他就听说如果骨头绑得不对,被高明的大夫发现之后会敲断重来。他一直以为会重来,肯定还得再遭一番罪……此刻虽然不用遭罪,但他却并不觉得轻松。
送走了大夫,楚云梨回到屋中:“你想吃什么?”
潘大胆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楚云梨又问了一次,她才回过神来。
“我不太饿。”
楚云梨垂下眼眸:“我生不出孩子来了,你要早做打算。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我做夫妻,那就选一个合适的孩子回来咱们一起养。”
潘大胆脸色都变了。
他之所以跑去娶张珍娘,目的就是想要自己亲生的孩子。若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可以,他就娶寇芽了!
“孩子的事,我得好好想想,你别急。”
楚云梨不急。
现如今着急的应该是潘大胆。
高山一直关在柴房中,还是得送去衙门。但如今潘大胆腿伤了,暂时去不了,论起来,潘大胆是苦主,这事还非得他出面不可。
于是,送高山去城里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楚云梨不愿意做饭伺候这两位,便找了隔壁大娘帮忙,让其一日三餐做好,她亲自过去取。
很快就过去了半个月,到了和五爷爷约定好的日子。
其实潘老头并没有想让这夫妻俩分开,在他看来,张珍娘又没有错,错的是自家人,这两人要是和离,外头人都会说潘家人的不对。他当初说半个月,其实是想缓缓……哪家的夫妻不吵架呢?打架也很正常嘛,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事情过去了半个月,这两夫妻又同处一屋檐下,肯定早已经和好了。
因此,哪怕日子到了,潘老头也并没有出现。
楚云梨也没有着急去请人。
半月之期那天,潘大胆好几次偷瞄楚云梨神情。
楚云梨察觉他目光,只做不知。
如果说以前是他急着要离开的话,现在急的人就成了潘大胆了。
潘大胆想要生孩子,而她已经不能生,那就只能换人。但两人做这一场夫妻,张珍娘一点错都没犯,错的是潘大胆……就是不记得这一次的机会让她离开,他想要再娶,让别的女人给自己生孩子,那是白日做梦。
又过了两天,潘大胆忍不住了,在楚云梨又一次给他送饭菜时,他试探着道:“珍娘,我们俩夫妻一场,是我对不起你。本来我还想照顾你一生,但我看的出来,你如今很讨厌我,已经很想离开……我思来想去,还是想成全你。”
楚云梨扬眉:“你想赶我走?”
潘大胆:“……不是赶,是你想走,我让你走!”
楚云梨摇头:“那是我之前的想法,现在我改主意了。”她似笑非笑:“我觉得你腿断了之后,躺在床上挺乖的,天天都在家里,我想看你,时时都能看得到。再说你那么多的银子,又不用我出去干活,以后我就这么守着你过,这日子似乎也不难。”
潘大胆:“……”
她倒是不难,他就要断子绝孙了。
“不,珍娘,你离开我之后,肯定能有更好的人陪着你。这样,我愿意补偿你!”
楚云梨还是摇头:“我不走!”
潘大胆咬牙:“我分你一半银子。”
连同寇芽拿回来的,可有近一百两。
一个乡下女人,离开他就能得到这么多的银子,只要不是**,肯定会忙不迭答应下来。
楚云梨却一口回绝:“不要。往后你断腿躺在床上,所有的银子都是我的。”
潘大胆哑然,对上她的目光后,他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女人说的是他以后断腿躺在床上……这腿骨断了,是会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多三个月他就能下地。怎么可能一辈子躺在床上?
除非,她会再动手。
潘大胆又想起来这女人当初一心离开时撂下的狠话:如果你不让我离开,那往后你最好别吃家里的东西,否则,小心被毒死。
那时候他以为是这女人故意吓唬他,可自从腿被她敲断之后,他就知道,她这话是真心的。
既然都敢把他毒死了,一次次敲断他的腿,让他一直不能出门,应该也能干得出来。
想到此,潘大胆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高山跑回来砍人后,真的砍出来了一个疯子。
潘大胆垂下眼眸:“是我对不起你。这样吧,你给我留个十两银子就行,其他的你全部拿走。”
楚云梨扬眉,靠近了些:“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大方的人,你只留十两,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她眼神在屋中到处搜寻:“你肯定还藏了别的银子!”
笃定的语气。
潘大胆“……没有!”
“哄鬼呢。”楚云梨上前:“你最好乖乖拿出来。”
“真没有了。”潘大胆苦笑:“我是真心歉疚,所以才愿意弥补,你想到哪里去了?”
楚云梨颔首:“行吧。但这是你让我离开的,你五爷爷那边,你自己去说。还有,我要拿到的是和离书,不是休书!”
潘大胆顿时松了一口气:“当然!是我对不起你嘛,不会让你吃亏的。”
事情说定,楚云梨让隔壁大娘去叫来潘老头。
在外人眼中,距离半月之期都已经过了,潘大胆受伤躺在床上都是张珍娘照顾的,这夫妻俩肯定是和好了,潘老头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