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范西塔特最终也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和那些游荡的市民不同。
她不要便士、先令,不要金镑或任何有形的物质——她放飞了一个希望,现在,她想要从这世界的回响中听见希望振翅的声音。
罗兰不告诉她。
他要让她继续游荡,在眠时世界,在黑暗、无光、混乱可怖的风暴之地,让她得不到这消息,像行尸走肉一样仅凭那灵魂里偶然乍现的灵光维持自身可怜的存在。
他恶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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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令安妮·范西塔特解脱的可能只有两种。
罗兰重新戴上礼帽,注视着蹒跚而去的高大女人,看她路过那些惊恐散开的枪口和尖叫,垂首塌背的挪着自己僵硬的腿,一步步留下殷红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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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是莉莉安·萝丝·范西塔特死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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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是她的敌人。
「你是懂解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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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会告诉她‘莉莉安被我照顾的很好,你可以放心离开’——太愚蠢了,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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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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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她带着仇恨永远徘徊、永远受苦,或者…她早晚会被灵魂引着踏上该踏上的道路。
「现在总算有点**头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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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理解我的善良,亲爱的。
「我习惯你成天扯淡了。」
当幽魂们消失,这座「场」也失去了力量来源。
他们踏在一座由玻璃组成的宫殿里。
现在,玻璃要碎了。
罗兰揉了揉脸,表情由淡然转而变得惶恐,挤了挤嗓子,蓦然失措:“…这,这法子竟然成功了?!”
兰道夫:……
勃朗特:……
在场众人:……
你是不是当我们傻?
兰道夫也开始搓脸了。
因为罗兰的演技实在有点尴尬。
太假,柯林斯先生。
“兰道夫!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兰道夫面无表情,声音平稳的像葬礼上默念祷词的牧师:“…是啊是啊,真棒,柯林斯先生,你救了我们。”
女眷和孩子们喜极而泣,而那三位兰道夫的朋友,则面色奇异的相互交换着眼神。
整件事在聪明人脑袋里是很容易被串起来的。
前因后果,以及,这不怎么适合做演员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和兰道夫多此一举…
他们明白自己该说点什么了。
“伊文斯家的金雀,监察局的预备执行官。”
休斯哼了一声,率先出言责难:“若不是这年轻睿智的柯林斯先生,我们差点要上了当,和那伊文斯同一块死——我们倒不怕死,是不是?”
他看看后两位朋友。
“但我们不能死的这样不体面,死在一个骗子的嘴里,死在一个软杆子的喉舌下!”
“还带着我们的妻子,我们的孩子!”
“太愚蠢了!”
“监察局收了纳税人的钱,就用来培养这样的废物?!”
“我倒要问问他们的上司,问问负责监察局的尿泡子,问问局长,问问女王陛下!这可是伦敦!二十多个为国家做出不小贡献的绅士,就这样死了——他们本来不必死!”
兰道夫轻咳了一声,意思是:这话留着需要的时候说。
总之,监察局绝对有大麻烦了。
而这三位幸存下来的先生也纷纷在离开前对兰道夫表示,未来会更加紧密的围绕在泰勒周围,并邀请兰道夫和罗兰近日参加他们举办的私人小型沙龙。
他们感谢救命之恩,罗兰的,兰道夫的。
“当然,伯瀚。我们永远是朋友,对不对?”
兰道夫和他们依次握了几下手,温和告诉他们审判庭和监察局是两個组织,而今天他们也该领教了这两个组织的不同之处…
直到一声声尖叫打破了亲切友好的交谈。
路过河畔的行人发现了他们。
碎了一地的血肉。
一列列无人的车厢。
…………
……
“有那三位绅士以及他们的家人作证,包括泰勒家的继承人——这一次,监察局算是倒大霉了。”
四季如春的办公室。烛火和炉火来自同一个母亲。
伊妮德蜷在沙发里,披着毛毯。
她整个冬天都像上了年纪的猫一样,倘若没人打扰,又不愁吃喝,就悄悄化身石雕,静静团着享受每一个盹。
也唯有罗兰敢在未经申请的情况下敲门了——早些时候,其他执行官们都用敬畏且复杂的眼神看他。
后来,就变得越来越暧昧。
一两次,三四次。
如果罗兰·柯林斯从不被打断腿,那么,他到底和伊妮德·茱提亚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先生,您说茱提亚大人是女性,柯林斯先生又是男性…’
路过去领装备的学徒看了眼黑发青年的背影,转头小声问自己上司。
‘他们会不会是…’
学徒冥思苦想。
‘他们总不会是兄妹吧?眼睛的颜色为什么不一样呢?’
‘或者,远房亲戚?’
上司瞥了眼自己愚蠢的手下,看他那清澈的大眼睛气就不打一处来。
罗兰·柯林斯。
加入审判庭不足半年。
现在已经是正式仪式者了。
他的功绩暂且不提,就凭初见**徒并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击杀对方——就凭这一点,他就配得上伊妮德·茱提亚给他的优待。
更不要说,某些流传甚广但谁也不敢当众讨论的谣言。
因为那太亵渎了。
怎么瞧,这两个人都不该能凑到一起去才对——不是贬低罗兰·柯林斯,但倘若伊妮德·茱提亚要男人,整个伦敦几乎没有她得不到的。
所以…
也不怪自己的学徒蠢。
大多数人都挺蠢的。
老上司笑了笑。
他足够老,所以清楚这世界并非按‘逻辑’运转——
‘那不合理。’
‘不可能是这样。’
但往往许多事就是这样。
离奇的堪比那些笔杆子写的故事…甚至比那还要离奇得多。
所以…
茱提亚小姐。
这是您为审判庭选择的下一任继承者…吗?
他可连「圣焰」都不是…
罗兰·柯林斯。
“赫勒先生。”
声音打断了彼得·赫勒的思考。
学徒拎着皮箱回来,里面是这个月发下来的材料。
短发男孩发现自己的老师兼队长一直盯着那深邃甬道,不由也探头探脑瞧了几眼,小声问:“…您说,柯林斯先生到底是不是…”
彼得·赫勒抬了下眼皮:“是什么?”
“大人的亲戚?或者堂弟什么的…”
老仪式者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学徒,仿佛头一天认识他。
“先生?”
“你比我想象的要爱干净,约克。”
短发男孩一脸迷惑:“我?”
彼得·赫勒转身离开:“否则你的脑袋里为什么整天装满了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