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山河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将领命,慷慨赴死

又过一日,有关魏青调令的那道圣旨终于送到了金狼城内,虽说早已从李剑口中获知此次调动,可直到接到圣旨的那一刻,魏青仍是猜不透梁武帝的用意。

因並州地处梁国西方,远离前线战场,短期内不会有战事发生,冯靖全只是命魏青自接到圣旨后十日内到达既可,这几日,仍可带着李剑熟悉雍州军务,在经历了几次楚军攻城后,金狼城北城门被司空厉毁坏,魏青虽已派人紧急修缮,但其坚固程度远不如从前,李剑登上城楼,看向北方,百师城雄伟的轮廓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

李剑叹道:“历经百年战事,原本固若金汤的金狼城也不在牢固,况且金狼城距离百师城未免太近了,近到楚国骑军一次冲锋便可兵临城下。本王打算将雍州大本营向后迁移至赤龙城,魏将军以为如何?”

魏青皱眉道:“王爷地位尊荣,留在金狼城内的确太过危险,向后迁移,有了缓冲余地,不至于一开始就陷入死局,这是好事,末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雍州守军共计二十余万人,谁都可以死,但王爷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的太早。王爷不仅仅是朝中独一无二的异姓王,也是硕果仅存的大将军,更是我大梁军魂所在,王爷若是战死,我大梁必定军心涣散,这场仗也就没法打了。所以金狼城可以丢,甚至雍州、凉州都可以丢,但王爷一定要活着,只要王爷还在,就算楚国大军包围了庆阳城,我大梁铁骑都有信心将失地再次夺回来!”

李剑苦笑道:“本王也不想死,可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杀机四伏,大丈夫死则死矣,需死得其所,若能让本王与司空厉以命换命,这笔买卖倒也不亏。只不过,若是大营迁至赤龙城,那留守在金狼城中的将士们几乎就会陷入到一个必死的境地,该派谁留守,着实让本王为难。”

魏青沉声道:“王爷,老话说慈不掌兵,国家危难之时,若是人人都想着自保,那这场仗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了。如今雍州守军之中,除去王爷外,以徐才雍官职最高,也最为熟悉金狼城军情,理当由他留下驻守,王爷若是抹不开面,就由末将来做这个恶人。”

李剑叹道:“魏将军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没必要替本王来背这个黑锅平白无故得罪人,这些话还是要本王亲口来讲。”

二人回到那所简陋的将军府,徐才雍正在房中研究两城地势图,李剑携魏青推门而入,徐才雍剑道二人,起身迎接:“末将见过王爷、魏将军。”请二人入座后,徐才雍问道:“不知王爷今日专程来找末将所为何事?”

李剑神色凝重,叹道:“徐副将,本王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金狼城作为我大梁边陲重城,与楚国百师城相邻,可历经几次大战之后,城中防御工事已不再完备,且两城相距太近,若是楚国大举压境,金狼城危在旦夕。如今陛下下旨,将魏将军调往並州驻守,防止楚国绕道偷袭,而凉州守将的人选却迟迟未定,一旦雍州爆发战火,我大军便孤立无援,所以本将打算将雍州大本营迁至后方的赤龙城,如此一来,战事打响后则会有更加充裕的时间来应对,且赤龙城未曾遭遇过战火,城中防御工事比起金狼城更加完善,我等亦可加急加固防御,可如此一来,金狼城仍需留守大军驻扎,抵挡住楚国第一波攻势,本王思来想去,如今雍州只有徐副将一人可担此大任。”

徐才雍早年间一直跟随叶百野驻守在荆州,与昔年辽国对峙,因有飞云涧这道天险的存在,梁、辽双方鲜有战事发生。其实徐才雍才调至雍州尚不足一月,在亲身经历司空厉攻城之战后,见识到了双方将士的厮杀,徐才雍本有着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但身为老将的他也知道这种运气不会长久,终有一日会轮到自己慷慨赴死,尤其是在见识了叶大将军率领手下悍不畏死与司空厉拼杀后,徐才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也明白李剑的意思,也知道在梁国将士心中,这位以彪炳军功博得异姓王高位的大将军的分量之重,闻言点了点头,释然道:“王爷不必特地来劝说末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我等这些从军多年的老将了,末将愿意留守金狼城,不敢说挡住多少楚军,起码能做到让楚贼踩着末将的尸体才可继续南下,也请王爷和魏将军放心,徐才雍虽非良将,亦和叶大将军一般有男儿血性,势必拼到最后一兵一卒,宁死不退!”

李剑抱拳沉声道:“徐副将大义,本王先行谢过,也请才雍放心,本王已上奏陛下,擢升你为雍州将军,官拜正三品,亦会留下十万士卒驻守金狼城,一旦战事打响,在能抽调的前提下全力驰援金狼城!”

徐才雍笑道:“多谢王爷。正三品的大官啊,才雍可从来不敢想,如今我也算光宗耀祖了。末将还有一事相求,若我战死,请王爷替末将在牢南城内立一座衣冠冢,末将跟随叶大将军镇守荆州多年,做梦都想打过飞云涧,打下辽国,如今辽国被王爷和魏将军攻破,才雍此生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心愿,让我能踏上那块久攻不下的疆土上。”

李剑眼含热泪,沉声道:“本王答应你,金狼城就交给徐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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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魏青走出将军府后,李剑仍深感自责,问道:“魏将军,你说本王此举,可会令徐才雍和金狼城守军心生怨恨?”

魏青亦是眉头紧锁,说道:“有怨言是人之常情,却谈不上记恨。末将现在考虑的是,徐才雍是心甘情愿留守金狼城直面楚国大军,还是迫于王爷的命令不得不选择留下。若是第二种情况,末将担心徐才雍临阵倒戈,转投敌国。”

“魏将军何出此言?”

“如今两国之争,单论军事力量,梁楚半斤八两,兵力差异不大,所以最终谁能问鼎,与军心挂钩,忠梁还是忠楚,不仅取决于家国情怀,也取决于两国能开出的筹码,更取决于自身的利益和安危,当命都保不住的时候,末将不信人还能剩下多少忠义。”

与李剑的愚忠不同,魏青习惯以最大恶意揣测人心,故而有此担忧。

李剑问道:“敢问魏将军,为何从军?若今日将你和徐才雍的地位处境对换,将军会否投敌?”

魏青斩钉截铁道:“决计不会!末将的父亲、大伯、二伯,连带着堂兄全都死在楚贼手上,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况且陛下和王爷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我魏青对大梁绝对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