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生得到台商的这个答复,也懵的一逼。
在他记忆中,台商别墅区如期开工,并成为了青州市最高档的别墅区之一。
因为在1998年,青州市正式发文,严格控制别墅用地,二环以内不再允许修建独栋别墅,宁湖别墅区因此成了绝响,价格节节攀升。
不得不承认,这个台商还是很有眼光的。
难道因为我的参与,台商被吓跑了?
“还不惯着我?”
“我用你惯着吗?”
“老头砸,是不是在你眼里,谁钱多谁就是老大,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头铁。”
陈元生很快给了对方答复:“你撤资吧,说下大天来,补偿款谈不拢,我也不搬。”
其实陈元生都想去接手那块地,只不过现在搞地产、别墅,并不符合他的发展规划。
现在是96年,房产还远不是暴利行业,把自己有限的资金砸到地皮里面,等五年、十年后增值,得不偿失。
双方隔空喊话,就看谁先让步。
这下把市委、区委都惊动了。
朱九深受周景民委托,也代表自己,亲自上门给陈元生做工作。
“元生,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多少是多啊!”
“咱新厂投资才一百多万,要个四五百万就行啦。”
“这位台商老爷子的感情投资,你别给搅黄了,到时候大家都难看。”
但是,陈元生同志不为所动:不让市里为难,台商撤了,这块地我要了。
这天下午,陈元生接到了宋乔安的电话,说老爷子从香港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大家见面聊一聊。
吃饭的地点,就在宋晋生下榻的青州大酒店。
晚上7点半,陈元生如期赴约。
宽敞的雅间内,此时只有宋乔安他们俩。
“元生,今晚带你认识一位台商。”
一听宋乔安这话,陈元生就知道,这父子俩是当说客来了。
参加晚宴的这位台商,大概率就是那位盖别墅的台商。
两人坐下之后,宋乔安笑道:“元生啊!有些事不瞒你。这位台商老爷子,在青州投资是感情投资,赚钱倒是其次。”
“他是**老兵,黄埔军校毕业,带过兵,在青州驻守了三年,对这里很有感情。”
“八十年代,他就准备在青州投资了,后来因为其他原因撤走。”
“老爷子今年已经71岁,如果这次再撤资,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
“爹地二十年前就认识他,算是比较好朋友,每次去台湾,都会去他家做客。”
“所以,今晚这场晚宴,就是介绍你们俩认识,交流交流。”
“老爷子是性情中人,很有人格魅力,我相信你多结交一个这样的老先生,对未来的发展没有坏处。”
宋乔安只字不提当说客的事情。
在他看来,陈元生刚接手孟庆喜的公司,摊子铺的那么大,欠款几千万,资金应该非常紧张,所以才狮子大开口。
作为朋友,我不能断了人家的财路。
只能先看看形势,如果万一两人谈的不愉快了,他和父亲再出面补救。
7:45,宋晋生领着一位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老先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元生和宋乔安起身相迎。
“元生,这位洪老先生,就是此次宁湖别墅投资的老板,洪源山。”
“老哥,这位就是陈元生,小陈,一位非常优秀并具有传奇色彩的年轻企业家。”
宋晋生亲自介绍,两人热情的握了握手。
陈元生盯着洪老爷子多看了几眼,总觉得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大概是前世在某个场合见过,但印象不深。
房间内的气氛非常融洽,不管是陈元生,还是洪老爷子,都非常客气,仿佛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看不出丝毫的剑拔弩张。
四人纷纷落座。
菜是宋乔安提前点好的,等他们坐下,菜便陆续送了上来。
洪老先生和宋晋生都不喝酒,陈元生和宋乔安也就没喝了,大家以茶代酒,主要是聊天。
宋晋生坐在饭局的主持者,先给洪老爷子讲了认识陈元生的传奇经历。
宋乔安在旁边补充,从赌狗场结识,到求医问药,一直到最后接盘孟庆喜公司,整个过程千回百转、跌宕起伏,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听的洪老爷子几次对着陈元生竖起大拇指:厉害,当年**要是有你这样一位军官,何至于衣冠南渡,偏安一隅。
讲完了陈元生的经历。
宋晋生则讲述洪源山当初在青州的特殊经历。
抗日战争时期,洪老爷子军校毕业,被授少尉军衔(当时的副连级),1946年随军来青州驻守。
47年,洪老先生谈了女朋友,两人在青州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本以为抗日结束,大家就能安稳的过好日子,谁想内战爆发了。
青州内部也有很多地下党在搞破坏,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
洪老先生的夫人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也是整日的提心吊胆。
49年初,当地工农武装起义,国军镇压失败,军队朝山里撤退。
当时已经是中尉的洪老爷子带着夫人随军撤退,结果夫人顶不住,在山里生了,而且还是难产。
孩子是保住了,但夫人死了。
洪老爷子一个军人,还要带着部队,怎么弄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不得已之下,老爷子就把刚出生三天的孩子丢在山里了。
两岸通商、通航之后,老爷子数次回青州,他在乎的不是青州这个城市,而是曾经的那段烽火中的真挚感情,那个出生三天就被他丢弃的儿子。
老爷子在台湾也有家室,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很早就当爷爷了。
只不过台湾的儿女们,都非常反对老爷子来青州投资。
毕竟谁也不想家产被外人瓜分。
虽然是宋晋生在讲,但旁边的洪老爷子却早就红了眼睛,几度哽咽,数次用纸巾擦眼睛。
“其实我也知道,这个孩子大概率是找不到了,那个时候兵荒马乱,山里人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谁会养一个捡来的孩子。”
“但我心里总是还残留着那么一丝念想,只要我还活着,就不放弃。”
陈元生盯着洪老爷子看了很久,擦了擦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