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花船靠岸的时候,岸边早就有不少的商人在焦急的等待着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商人。
他们当中有两种商人,一种是苏浙商会的成员,一种是各大会长或者一些较大商贾世家的分家。
这两种成员是不一样的,前者是为做生意而依靠在苏浙商会。
因为在大明做生意也不容易,需要打通各方面的关节,也就是官场要有人,才好做生意。
这次新商税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影响并不是很大,只不过是比起之前的商税来说要高上一些。
他们就算是交了,也影响不大。
只不过,如果能够不交,他们自然是更愿意的。
所以,他们都期望着商会大佬们,能够商量出一个应对的法子来。
而另外一种各大商贾世家的分家商人,他们则是不一样。
在大明,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甚至是有些违背常识!
那就是大明最富的江浙富商,其实都不‘富’!
除了主家之外,所有的分支家族会将这些产业全部控制在八万里银子以内。
拥有超过二十万两以上的产业,只有主家有!
等到某个分支家族产业超过八万两,他们就会进行再分家,再分家,或者是让子孙消费,总之他们名下的产业不会超过八万两!
之所以会有这样奇怪的现象是因为朝廷的捐派制度,一个商人的财富如果超过八万两,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来找这个商人捐派!
当然,他们分家再分家,看上去不再是一家人,但实际上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形势。
他们最终的核心都是在为主家管理各自的生意,只不过是名义分家,躲避朝廷强行向他们索捐!
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苏浙那些巨商的坚定拥护者。
花船靠岸后不久,项鸿坤与张彧等人刚走出来,周围的商人们便立即蜂拥而至。
“项会长,你们商议的如何,可有良策应对新商税啊?”
所有人都只关心一个问题。
那就是新商税能不能不交。
有没有办法!
项鸿坤看了一眼张彧,张彧神色淡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项鸿坤便主动开口道:“此次,我苏商与浙商两大商会经过商议,我和张会长以及两大商会主要成员家族,决定拒绝朝廷商税!”
此言一出,众多商人们一下子就像是炸锅了一样。
“如此不是对抗朝廷吗?”
“这……真的要这样吗?”
“这要是惹怒官府,我们还有生意做吗?”
“……”
商人们议论纷纷。
人群里,有着一个中年商人,他不像其他的人一样,眉宇间满是精明,反而他的身上透露着一股儒雅的气息。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中年商人沉吟片刻,道:“项会长,与其如此对抗朝廷,我们就不能向朝廷交税吗?”
相比起对抗朝廷来说,他们这些中层商户,实际上交新商税更加划算一些。
项鸿坤看了一眼中年商户,此人正好是他们苏商成员,前段时间还跟他谈过布料的生意,项鸿坤倒是也有些印象。
“原来是胡柳胡老板!”
“我还以为是谁呢!”
项鸿坤皮笑肉不笑的轻笑一声,道:“你要给朝廷交税,我们也不拦着!”
“什么!”
“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这让周围不少商人听到这样的话,顿时眼眸亮起,心头大喜。
毫无疑问,如果商会有很好的抵税策略,他们自然是会支持。
但只是对抗朝廷的话,他们就有些犹豫,是不是划算。
毕竟,风险很大。
胡柳也是心头一喜,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相信,他跟项鸿坤打过交道,项鸿坤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于是,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下,项鸿坤淡淡的说道:“但是,有一句话,我们得说到前面,免得将来大家有问题,说我项某人不厚道!”
“我项某人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谁若是敢向朝廷交税,哪怕是一个铜板,我项家也要让他在江苏地界做不下去生意!”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码头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商人都不住变了脸色。
项鸿坤这是在威胁!
但这样的威胁却很有效果,因为项家真的有那个实力。
在浙江以北,项家几乎涉及到各方各面的行业。
丝绸,布匹,粮食等等,各方各面。
项鸿坤是项家主家的家主,其项家之下,分家无数。
整个项家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下面根须错综复杂!
项鸿坤只需要一句话,他们江苏的商人,别说是做生意,商品能不能出江苏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项鸿坤绝对不是在吓唬他们。
而随着项鸿坤表态,张彧与其他江浙各大商贾世家的家主,也纷纷表态。
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谁敢向朝廷交税,谁就在江南一带无法立足!
这胡柳等人脸色顿时苍白。
他们很清楚,这些世家可不仅仅掌握着商界的力量,更是在官场上也掌握了很大的能量。
他们对于这些世家了解的不多,但是也清楚,他们是如何捧官的。
胡柳背后的家族曾经也是江苏数一数二的大世家。
他甚至很清楚,这些商贾世家为了利益,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别说是拒交商税,连朝政都敢插手。
他的爷爷,曾经就参加过苏商商会的一次秘密会议。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些商贾世家,为了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为了谋取利益,决定捧官来插手朝政。
这件事情是从天启年间开始的,天启皇帝很快就发现商人的狼子野心,他启用魏忠贤对抗这些商人捧起来的官员党派。
将其全部杀死。
天启七年到崇祯元年这段时间里,商人捧起的官员被肃清大半。
但是商人也不傻,他们很快就做出反应来,他们认为自己捧起来的官员之所以被杀,主要是因为势力太大。
他们就开始改变策略,依旧是捧官,但是他们捧出来的官员,却没有再拧成一股绳,而是在朝堂上,分散开来,结党营私。
皇帝的帝王心术是制衡,他们就满足皇帝,让这些官员天天打擂台给皇帝看,让皇帝放心。
一直维持到现在。
而随着这次新商税推行,张溪知与项德达等人跳出来不惜以死相博也要反对新商税,就是最好的证明。
项鸿坤与张彧这些世家,以商人的身份,连朝政都敢插手,别说是拒交商税这样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