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瞥了一眼这揣了明白装糊涂的老货:“除了魏三小姐和昭姐儿,其他姐儿不论是家世、名声,都不如她们二人,魏国公府是闲散勋贵,便是外戚,权利也不如镇北侯府,如果皇上有心将魏三小姐指给齐王殿下,亲事早就订下了,不至于等到如今。”
魏三小姐那是皇后娘娘特地为昭姐儿安排容错的,最终竞争的人选就是她俩了,昭姐儿几乎没有悬念。
胡嬷嬷呵呵一笑:“还是老夫人看得明白。”
沈老夫人嘴里发苦,轻轻叹了叹:“昭姐儿如今……大约只有陕西那边的眉县张家嫡长女,张朝云能与之相争。”(zhao)
沈昭嬑是燕京第一美人,张朝云却是天下第一才女。
眉县张家是大周朝第一文豪世家,张家开办了横渠书院,当今世上一些名儒,大多都出自横渠书院,连崇山书院都要弱其一头。
书院的山长渠梁先生,乃当世大儒,是张朝云的嫡亲祖父,桃李满天下,门生故吏遍布朝堂,现如今的内阁首辅徐信安,都是他的门生。
张家人鲜有入仕,影响力却足以撼动整个朝堂。
胡嬷嬷深以为然。
沈老夫人不禁有些感慨:“说起来,我们沈氏一族,从前也是陕西汉阴的名门望族,其名望不在张家之下,前朝末年,因外族入侵,当时我们这一脉的老祖宗,深感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才投笔从戎,毅然带领沈氏儿郎抗击外族,家中儿郎大多战死,后来才追随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定国之后,沈氏一族迁到了燕京。”
那时沈氏一族的基业几乎十不存一。
历经兴衰后,沈氏一族在燕京扎了根,重新有了旧朝时间的兴盛,只是不如文书门第清贵了。
这都是老黄历了。
沈老夫人说了一会儿,便有些犯困,胡嬷嬷要扶她去内室歇身,就见陈锦若进了屋。
“老夫人,听说昭姐儿要参加齐王妃选?”
只一句话,就让沈老夫人蹙了眉,她撑起了精神:“碍不着你二房什么事,便老实待着吧!”
她现在是烦透了二媳妇,若不是心疼老二,都不爱搭理这个祸家媳妇。
陈锦若听出这话有敲打意思,目光闪了闪,便支吾着问:“您觉着,昭姐儿入选的机会大不大?”
沈老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直直地看向陈锦若:“你问这个做什么?”
可陈锦若低着头,没看到老夫人突然犀利的目光,她坐到炕沿上,拿了一柄木如意帮沈老夫人锤腿。
“就是……昭姐儿不是退过亲吗?退亲的女子名声有瑕,依大周朝选妃的祖制,是不能参加选妃,昭姐儿突然入选,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会不会昭姐儿同齐王殿下……”一早就有了私情!
后面的话,她是不敢说了,可拖长的尾音已经透出了意思。
她几次出手对付沈昭嬑,最后都被沈昭嬑化解,每次化解的关键都是齐王殿下,从前不敢往这上面想,如今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这才来了福安堂。
沈昭嬑这个小**蹄子,背地里勾搭了齐王殿下,所以才陷害青词,退了武宁侯府的亲事。
可怜她的青词,成为了沈昭嬑上位的踏脚石。
沈老夫人接过胡嬷嬷递来的茶,是莲心茶,消火的,一入口就是满口苦涩:“你怎么不说,昭姐儿还得了太后娘娘夸赞,皇后娘娘嘉奖,也是少有的贤德女子。”
大周朝选妃祖制,有‘十不取’。
还有‘十取’!
‘十取’是围绕着女子家世,及德言妇功,女德闺范,昭姐儿自是符合选妃祖制。
她之前也怀疑过,昭姐儿叫齐王殿下毁了名节……但事关侯府的清誉,她情愿装作不知情。
老夫人不接话茬,陈锦若有点说不下去了,她张了张嘴……
沈老夫人看着她,不说话。
气氛沉默了片刻,陈锦若咬了咬牙:“老、老夫人,您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昭姐儿选不上?”
若沈昭嬑当真入选了齐王正妃,以后哪还有二房的活路?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你想干涉选妃?”
陈锦若一听这话,便惊恐地瞪大眼睛:“不不,媳妇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干涉选妃……”
太祖皇帝出身低微,元后是与他共患难的结发妻子,元后的懿德,让太祖皇帝坚定地认为,民间有好女,能担辅佐社稷之功,故而定下了,凡天子、亲王,后、正妃、侧妃,慎选良家女为之,以礼聘娶,不拘处所的祖制。
但凡有反对的人,太祖皇帝就认为,对方瞧不起民间女,有藐视元后之嫌,杀得朝臣们丧了胆!
大周朝的皇帝,但凡强势一点的都是民间选妃,有人插手或是干涉,一律以违背祖制,视其轻重,杀头抄家流放。
沈老夫人看她:“所以,你不敢,就觉着我敢?”
陈锦若被老夫人灰冷的目光,盯得汗毛直竖,她颤声说:“我、我也是为了昭姐儿好,我听、听说齐王殿下在萧关一役患了失心疯,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昭姐儿到、到底是我的嫡亲侄女儿,总不能见她往火里跳……”说到这里,她颤抖的声音,也变得理直气壮,“老夫人,家里还有诰券,只要您肯进宫求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沈老夫人猛然憋了一把气力,对陈锦若说:“你上前来!”
陈锦若心慌乱跳,有些不明所以,愣是硬着头皮走到炕前,站在老夫人面前。
沈老夫人坐直了身子,又说:“低下头。”
陈锦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弯下了脖颈,低下头去,哪知还没反应过来,沈老夫人憋了半天的一股气力,猛地煽到陈锦若脸上。
“啪!”
煽完这一巴掌,似用尽了浑身气力,老夫人身体一软,重重地歪倒在迎枕上,张着嘴气喘吁吁。
“啊!”
陈锦若尖叫一声,身子一下歪倒在地上,脑袋砰一声,砸到了炕边的小几上,小几被撞翻一旁,上面茶壶、杯碗……哗啦地碎了一地,陈锦若重重栽倒在一地残片上,右脸被碗底划了一道,躺在地上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