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楚景朝着姜圆圆的方向走过去,突然感觉到衣摆被拉住,低下头一看,一丁点儿高的小胖子扯着他的衣裳像是来要说法的一般。
楚景见吉祥在屋子里没有注意到这边,霍朗和小刀师徒也没有出现,于是背对屋门的方向,用衣摆遮住脸,再拿下来时,脸上就恢复成了自己的容貌。
小楚霖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胖脸,似乎是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皱着小眉头思考了一下,又轻轻拍了一下楚景的脸。
被儿子扇了一巴掌的楚景有些想笑,将小胖子搂紧怀里亲了两下,然后将面具戴上,“啪啪”两下就打在了他的**上。
小楚霖委屈地捧着**,知道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爹,一下子就乖得不得了,啊也不敢啊一声了,乖乖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有模有样地开始翻书。
这小子,谁都不服,就服他爹。
见姜圆圆还在打瞌睡,楚景放轻步子走过去,微微弯下腰,贴近她的脸颊,从她卷翘纤长的睫毛往下,到那嫣红的唇瓣,鼻尖也嗅见了她身上的暖香味。
不过楚景自认为不是那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人,他很快直起腰,回来继续讲课。
因为知道了夫子是自己的爹,小楚霖也不敢打瞌睡了,一字一句跟着念,就是音调不准,有些字太饶舌念出来四不像,总而言之,一个在教,一个在学,旁的也不奢求更多了。
楚景师从太傅三公,自小就跟着全国最好的夫子读书学学问,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歌词骑射也颇有造诣,看儿子皱着小脸跟着学,他忽然也有了一些当夫子的乐趣产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那边,姜圆圆一个瞌睡打醒了,耳边传来念书的声音,这才记起来自己还在陪着儿子上课,不过讲到哪里了……她有些困惑,好不容易根据李夫子读的地方勉强找到位置,才开始继续听。
这李夫子声音有些难听,不过讲课讲得真好,姜圆圆只听一遍就听懂了,再看儿子,也是全神贯注的模样,是不是“啊”两声当捧眼,非常给面子,看来这个夫子找对了。
她心里在想什么楚景不知道,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大概可以猜到她对自己还算满意。
楚景讲完今日的教学内容,问了小楚霖几个问题,得到他一窍不通的回答后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他看了眼天色,准备等姜圆圆留自己吃饭,虽然他这个面具不太好清理,不过为了陪陪他们母子,也不打紧。
见他讲完,姜圆圆客气地端上瓜果,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李夫子您一定讲累了吧,快喝口茶润润嗓子,也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茶,我就在茶店里随便称了些,希望您喝得惯。”
楚景会品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然后起身道:“多谢夫人了,不过在下要赶回去了,不然怕是来不及在天黑之前回家。”
姜圆圆一愣,看太阳还明晃晃挂着的天空,“这……李夫子住得很远吗?”
“倒不是远,”楚景做出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在城西,我租不起车……”
姜圆圆了然,既然李夫子住得远,她还是赶紧放任回去的好,免得天黑走路摔了,于是道:“那我不多耽误您了,您快走吧。”
楚景扯了扯嘴角,“是啊,回去后还要抓紧时间做饭。”
姜圆圆点头,“您家里就一个人,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读书人是不会自己做饭的,李夫子当真与众不同。”
说来说去,都没有留人吃饭的意思,楚景发现自己的借口好像找得不太对,于是干巴巴笑了笑,拱拱手,准备回去了,回宫里处理公务。
等到人走了,姜圆圆才后知后觉问吉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留李夫子吃个饭再走?”
吉祥有些疑惑,“您没留吗?”
姜圆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唉,还真是不能读书,一读书就晕。”
等吉祥去做饭,姜圆圆又拿起书本看了看,确保刚才听的东西还记在脑子里,才放心地去陪儿子玩。
听一个时辰的课对小楚霖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他还不明白听课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几个字一个都听不懂,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旁人也管不了他,不就是坐一个时辰吗?轻轻松松。
晚上吃饭时,吉祥还包了包子,是豆腐粉条馅和猪肉白菜馅,一个个掰开都在流汁水,格外鲜美好吃。
小刀吃得直咋呼,“吉祥,你这手艺太厉害了,出去开个包子铺都行!不对,比包子铺包得还要好吃!”
吉祥瞪他一眼,但显然是被夸高兴了,笑嘻嘻问姜圆圆,“小姐,合胃口吗?”
“好吃,”姜圆圆也吃了一个猪肉白菜馅的,“吉祥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边的小楚霖也抱着个大包子点头,“好鸡!”
“我在家闲来无事,每日就琢磨着怎么弄些好吃的,”吉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姐忙着做生意,我自然是要帮小姐将衣食住行安排好,不然就太没用了。”
姜圆圆要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刀先急了起来,“你又会绣花又会缝衣裳,还会做包子做菜扫地洗衣服,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谁说你没用!”
吉祥一怔,脸蛋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忙对小刀道:“你不许说话!”
小刀哼了一声,对姜圆圆道:“姜姑娘,我说的对吧!”
“对对对!”姜圆圆好像看出了一些什么,吉祥现在也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吉祥最厉害了。”
霍朗淡淡瞥了一眼小刀,似乎早有预料。
吃完饭后,趁着吉祥洗碗小刀在一边帮忙,姜圆圆问霍朗,“小刀多大了?”
霍朗笑,“他八岁就跟着我一起学武,今年已经十五了。”
大两岁,刚刚好,姜圆圆也笑,“吉祥十三,年尾十四。”
两人都明白在说什么,不过都没在吉祥和小刀面前提,要是一方有心,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第二天,姜圆圆带着孩子去铺子,去时尚早,铺子里还没什么人,她让小楚霖去玩玩具,开始看账,越看,她越高兴,看来在这里开铺子还真是一个好主意。
看完账本后,姜圆圆又清点了一番货物,这几天一直有人来点名要买钱娘子的锦囊,一个月七个根本不够卖,她打算等下个月月初钱娘子来的时候再和她商量一下,不过钱娘子不答应也是正常的。
清点完货物,身后突然传来几道女子的声音,姜圆圆看去,只见是盛玉芙一行人来了铺子里,她是掌柜,自然要过去招待。
盛玉芙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安安心心在府里等着嫁人不好吗,怎么她哥非让她带着小姐妹们来买什么东西!
不过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买吧!
盛玉芙率先拿了两朵绢花三张帕子和两个荷包,然后看了眼自己的小姐妹们,那群小姐妹沉默了一下,也各自都拿了一些。
等到姜圆圆去算钱,盛玉芙看见了在一边吃果子吃小楚霖,她现在百分百确定,这个小胖子就是表哥的孩子!
盛玉芙咽了口唾沫,蹲下身来,朝着小胖子招手,“吃的什么呀,过来姨、姨……我看看。”
小胖子抬头看了眼娘亲,见娘亲没有反对,这才走过去,将手里的桃子给盛玉芙看,奶声奶气道:“桃几。”
“这小孩真好看,”一边的柳似茹道,“眼睛又黑又大,小脸也白净净的,感觉很乖。”
听见有人夸自己,小楚霖害羞地捂着胖脸笑了笑,躲回娘亲身后去。
盛玉芙站起来,有心想送些什么东西给小胖子,免得亲哥骂她表哥罚她,这样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还是趁早挽回吧。
只是见姜圆圆认认真真算账的样子,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什么,只好作罢。
走出去后,柳似茹忽然想起什么,问盛玉芙,“你上次是不是说她是你表嫂?”
“哦,是的,”盛玉芙看她,“怎么了?”
“没怎么,”柳似茹道,“就是看那孩子可爱,要是能抱出来玩一下就好了。”
盛玉芙瞥了她一眼,又想说又不想说的,最后选择了闭嘴,无话可说,玩未来的王爷还是太子,真是胆子大。
想到这儿,盛玉芙突然打了个寒颤,记起来自己之前做的蠢事,心里默默许愿姜圆圆不计前嫌,以后进宫了不要在表哥耳边吹枕边风,她可不想再进牢里去了,太可怕了。
盛玉芙这一群人来一趟,给姜圆圆贡献了三十两银子的进项,她们五个人一起来的,平均一个人六两银子。
姜圆圆不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姑娘一个月月银是多少,总是应该是不少的,不然不会几两银子眼也不眨地就花出去了。
刚记好账,又来了两个结伴的姑娘,看衣服应该也是某个大户人家。
左边姑娘道:“我娘这个月给了我十五两银子呢。”
“啊,你怎么这么多,我娘才给我八两。”
姜圆圆沉默了一下,看来盛玉芙一行人的家世应该更好些。
看见盛玉芙,她就会想起来楚景,不过盛玉芙都知道她在京城开铺子了,楚景肯定也知道了吧,不过楚景没有来过,看来两人分别时的那句话成真了,“日后再也不会相见”。
姜圆圆心里还算平静,没有多想一些什么,见小楚霖把桃子吃完了,弯下腰给他擦手擦嘴。
到了下午,回家的路上,小胖子一直要去茶馆,拉着姜圆圆的手不让她走。
茶馆里正在讲《白蛇传》,姜圆圆猜他是想凑热闹,于是让吉祥先回去,不用等她吃饭,然后带小胖子进去了。
小胖子进去后,指了指隔壁桌上的糕点,示意娘亲他也想吃,然后就坐在凳子上开始听说书先生说书。
姜圆圆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不过来都来了,那就听吧。
茶馆里的吃食也不少,姜圆圆要了一碟小胖子点名的糕点,然后要了一壶清茶、一笼荷花糖糕,就坐在这里陪着小胖子听书。
那说书先生讲的东西的确不错,抑扬顿挫,小胖子表面上在听,实际上嘴巴就没停过,糕点吃个不停。
姜圆圆有些想笑,这孩子,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说书先生忽然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姜圆圆的思绪忽然飘远,千年羞得共枕眠么,那她的一千年是不是白修了?
她喝了口茶,茶水滋味有些苦,顺着喉咙漫进心里,其实说实话,她偶尔还是会难受。
等小胖子听够了,姜圆圆便带着他回家,让小胖子在前面走消食,她在后面跟着。
小胖子一会儿走一会儿跑,感觉自己跑远了就在前面等娘亲,是一个灵活的小胖子。
玩了一整日,晚上洗漱后,小楚霖在床上玩破浪鼓,见娘亲拿着书过来,他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兴冲冲要看。
等到姜圆圆开始念的时候,小楚霖小嘴一瘪,破浪鼓也丢一边儿去了,挨着枕头就睡熟了。
这小子……
姜圆圆有些无奈,感觉他是受不了熏陶了,于是把书放了,也熄灯睡下。
灯熄灭后等了大概两刻钟,窗子里翻进来一个人影,楚景径直来到床上,抱着姜圆圆就亲了两口。
暗卫都告诉他了,在听见‘千年修得共枕眠’的时候露出苦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和他睡错了么?
楚景搂着姜圆圆,忍不住在她的脸上又多亲了几下,他一路从宫里出来,就等着这一刻了。
床还算大,他把小胖子挪走后睡下来简直是绰绰有余,当然了,为了防止姜圆圆半夜醒过来把他当成什么采花贼吓到,楚景还会烧一些安神的香。
在黑暗里,楚景的额抵着姜圆圆的,很想对她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了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