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局势不明前自保为上,绝对不能率先发难。
众人离去后,幕僚任育民叹了口气。
张煌言忙问:“任兄为何叹气?”
任民育呵呵苦笑:“你们高兴的太早了,这案子才刚刚开始!”
消息很快传到南京。
吏部郎中徐一范得到消息后目眦欲裂,嘴巴张得很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是吏部郎中,朝廷五品命官。
审案官员竟然在他儿子身上动刑!
更可气的是他儿子认罪了!
案件一旦落实,他徐一范不但身败名裂,整个徐府也将遭遇灭顶之灾。
“不行,不能束手就擒!”徐一范猛拍桌子,起身去见马士英。
徐家霸占民田为祸乡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老百姓破口大骂,读书人口诛笔伐,官员们有的惋惜,有的幸灾乐祸。
就在人们以为徐一范身败名裂时,意外发生了。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扬州府衙外,典史迈着踉踉跄跄地步伐跑进来。
他径直来到张煌言面前跪地说道:“大人...徐明弼死了。”
“你说什么?”张煌言整个人木在原地。
“徐明弼自尽了...”典史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完了,彻底完了!”张煌言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徐明弼不死,这事就翻不了案。
因为当时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认罪画押。
就算后期翻供,一顿板子也能拍回来,
可是他死了...
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又会怎么想?
会说他张煌言刑讯逼供,将徐明弼迫害致死。
亦或者说徐明弼以死明志!
毕竟他死都不怕,岂会怕认罪?
“大人救我!”典史长跪不起。
张煌言欲言又止后叹了口气,“别说救你了,本官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半个时辰后传来另外一个坏消息:徐明弼的祖母听闻徐明弼死后万念俱灰,服毒自尽。
接二连三的变故不但打的张煌言遍体鳞伤,就连见过大世面的王之心也有点蒙圈。
“死了?确定死了?”他听了三遍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确定死了!”一个锦衣卫回答:“徐明弼以头撞墙,撞死在狱中。徐明弼的祖母听闻消息后在家中服毒自尽,现在整个徐府都披麻戴孝!”
王之心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事闹大了,彻底闹大了!
本以为挑了个软蛋可以随便拿捏,没想到是块火炭。
不但火气大,还烫手!
“提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锦衣卫问。
王之心皱着眉思考一会后来到书桌旁奋笔疾书。
他写了三封信。
写完后找来三个锦衣卫,他拿着第一封信对着一个锦衣卫说道:“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对第二个锦衣卫说道:“即刻送往南京交给兵部尚书史可法,记住不要暴露行踪。”
“你也去南京,想办法把这封信交给丘公公。”王之心拍着第三个锦衣卫的肩膀嘱咐道。
“卑职领命!”
三人离去后,王之心找到了黄宗羲。
黄宗羲也已经听闻了此事。
他感慨的同时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看着一脸同情的黄宗羲,王之心提醒道:“黄大人是不是产生了怜悯之情?”
“哎!”黄宗羲叹气表示默认。
王之心劝道:“不要在惩治恶人的时候产生负罪感,那会让你陷入自我怀疑。要放平心态,坦然面对。”
黄宗羲不解:“王提督难道不同情徐家吗?”
“为什么同情?”
“徐明弼和他祖母因此事**而亡,我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黄宗羲始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王之心冷哼一声,“你没有遭受他们的恶行,却看到了他们受刑,产生怜悯之心情有可原。你试想一下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不但没攒下钱粮,还被人抢走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这种断人活路的强盗值得怜悯吗?”
黄宗羲怔了怔,心中的怜悯少了许多。
“找我有事?”黄宗羲正色道。
“有事!”王之心向前凑了一步,“当前的形势十分严峻,搞不好的话你我很有可能被夺职下狱!”
黄宗羲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王提督有法子扭转局面?”
“不敢保证,只能试试。”
“说说看。”
王之心深吸一口气:“不管这件事闹多大,只要舆论对咱们有利,你我就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王提督的意思是让我动用复社的力量?”
“对,老百姓不知道真相,在他们眼里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
黄宗羲虽然不想和王之心合作,但是为了自保只能给复社同僚写信说明情况。
信件送到南京时恰逢户部郎中徐一范向太子鸣冤。
“臣的儿子本来无罪,却被扬州知府张煌言刑讯逼供认罪,他在狱中不堪屈辱以死明志!臣的老母亲听闻后悲愤之下亦服毒身亡,求太子殿下给臣做主。”
征收矿税,霸占民田,民告官,用刑逼供,刑讯致死,告“御”状...
被卷入其中的有知县,知州,知府,御史,户部郎中,还有东厂提督...
一系列的事和人将整个南京城的舆论彻底引爆。
舆论里涌动着两股暗流。
其中一股暗流支持黄宗羲,张煌言等人,对他们替百姓伸冤的行为表示赞赏,同时痛斥徐家之变完全是咎由自取。
另一股暗流声援户部郎中徐一范,指责黄宗羲和张煌言滥用刑罚,逼人致死。
更有阴谋论者造谣说徐明弼是被张煌言害死,目的是打击以马士英为首的清流派。
两股暗流开始交锋,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