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满疆红 第九百九十一章 余总督好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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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不许冒险!”余乐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不能因为玲珑身陷囹圄,再搭上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决定……自己孤身深入狼穴,救出玲珑!”

众人愕然。

墨莲刚想开口,却被宇文顺怡一把拉住。宇文顺怡太了解余乐的性格,一旦决定,再劝也无用!

何况,余乐说的也不无道理。

为了救玲珑,搭上这么多人,于事无补。

余乐走到船舷边,目光穿透浩瀚的海面,投向离岛方向。

“张茂……”余乐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气,“你要钱?好,我给你!你要我孤身赴约?好,我去!你要看我的慌乱?我也让你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如同地狱的冷笑。

“三十万两,本督应了!时间……后日午时!”

“还有!告诉张茂,条件是他必须确保孟玲珑毫发无伤,出现在交易地点!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或者交易时见不到她本人……”

“他将得不到银子,更要受到大乾水师的追杀,不死不休!”

已经是第三天了,耳边充斥着海浪的“哗哗”声,余乐又回想起当年自己被乾人抓到平岛的经历。

这叶单舟随风飘荡,宛若一张树叶。

海风带着深入骨髓的咸腥和礁石特有的阴湿寒气,吹拂着余乐单薄的青色道袍,袍角猎猎作响。

他卓立于一叶狭长到几乎容不下第二人的破旧舢板前端,如同钉在船头的一枚钉子,任凭波涛起伏将小舟抛起又落下,身形却稳如千年礁石,纹丝不动。

怀中,厚厚一叠用油布严密包裹的三十万两通兑银票,隔着衣物传来冰冷的触感,宛如一块沉重的寒冰紧贴着心口。

这艘简陋的舢板,便是海盗派来接他的“船”。

划船的只有一个海盗,是个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粗糙如砂纸的老海狗,脸上刻满了风浪和刀疤留下的痕迹,一双浑浊的眼睛偶尔抬起瞥向余乐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他自称叫“老马”,沉默寡言,肌肉虬结的手臂有节奏地划动着船桨,发出单调的“吱呀——哗啦——”声。

海水在不安地涌动着,形成一个个不易察觉的漩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某种腐朽的气息。一面破旧不堪、几乎朽烂的渔网,无力地挂在入口处一块突兀的礁石上,在风中微微晃动,如同招魂的幡。

小船缓缓驶入这片压抑的空间,速度慢了下来。

“这里就是破网湾?”余乐打破了持续三天的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海风的呜咽和桨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老马划桨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瓮声瓮气地回答:“是,总督大人。”

他的称呼带着一丝生硬。

“张爷定的地方。”

“张茂,对这片海很熟?”余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视着两侧犬牙交错、危机四伏的礁石和崖壁上那些天然的伏击点。

老马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离岛方圆几百里的海图,都在张爷脑子里刻着。这片鲨齿礁,更是他的后花园,闭着眼睛都能开船。”语气中带着一种底层喽啰对首领本能般的敬畏。

“总督大人,您是条硬汉子,敢一个人来。”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余乐没有回头:“拿了钱,放人。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有什么好怕的。”

“天经地义?”老马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随即又意识到不妥,赶紧收敛。

“在离岛,张爷的话,就是天经地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和无奈,“总督大人,小的在这片海上混了半辈子,见过太多……银票,人,命……有时候,不是一码事。”

余乐心中凛然,老**话印证了他最深的担忧。

他按在腰间金阳剑非金非木剑柄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紧了一分。“你是说,张茂未必守信?”

老马猛地闭嘴,用力地划了几下桨,小船加速冲过一片湍急的暗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说:“小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总督大人,这毕竟是海上,是离岛的地盘。”

他暗示着此地的凶险,以及张茂可能布下的天罗地网。

白天,烈日灼烤,狭窄的船船舱如同蒸笼,余乐盘膝闭目调息,内力流转,驱散酷热与疲惫。

老马则汗流浃背,机械地重复着划桨的动作,偶尔拿出水囊灌上两口浑浊的淡水。

夜晚,海风刺骨,星辰黯淡,唯有小船破浪的单调声响和远处不知名海鸟的哀鸣。

余乐依旧端坐,呼吸绵长,内息在经脉中奔流不息,既是修炼,也是时刻保持巅峰状态的警惕。

老马则蜷缩在船尾,裹着破旧的油布,在寒冷与颠簸中勉强入睡,鼾声沉重。

三天三夜的航程中,两人再无深谈。

余乐偶尔会简短地问及离岛的风物、海盗的人数等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老马则谨慎地挑些不痛不痒的内容回答,绝口不提张茂的具体布置和玲珑的情况。

余乐能感觉到老**麻木。

这个老海盗似乎见惯了生死和背叛,对张茂的恐惧远胜于忠诚。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浓雾开始在海面上弥漫时。

一个小岛出现在眼前。

“到了,总督大人。”老**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夹杂着更深的紧张。他停下了桨,任由小船随着微弱的浪涌缓缓漂向礁湾入口。

余乐缓缓睁开眼,所有疲惫和内敛的气息瞬间转化为一股锐不可当的锋芒。

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稳定如磐石,目光穿透渐渐浓稠的雾气,投向小岛。

银票还鼓鼓囊囊地藏在怀中。

但此刻,他内心的寒意已被一股沸腾的杀机和救人的决绝所取代。

“余总督!好胆色!果然一人前来!”一声粗粝沙哑的狂笑从对面礁石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