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满疆红 第九百四十一章 这帮瘪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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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什么?一群伤兵残将,能不能消停点养伤?!不知道大将军在大帐内思考破敌之策吗?”陈林歪着脖子走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沾湿的布巾擦拭着自己那只缠着厚厚纱布、明显少了一小块的耳朵边缘,嘴里啧啧有声,满是心疼和后怕:“唐都统背厚,挨一刀跟蹭破点油皮似的;周胖子你那手,正好歇歇,省得次次抢头功;韩疯子肋条硬得跟铁打的,挨几下闷棍就当松筋骨了;就老子这耳朵……”他指了指自己脑袋,痛心疾首:“以后听军令怕是要贴到大将军嘴边才行!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他这话音刚落,立刻引来唐鹏、韩冰和周通(忍着疼)一阵哄堂大笑,连正在给其他人包扎伤口的军卒都忍不住跟着咧开了嘴。

……

墨莲正低头审视着自己左臂上一道已经结痂、但仍透着暗红的伤口。她神色平淡如水,仿佛那狰狞的伤疤只是落在别人肌肤上的印记。

烈酒倾倒在棉布上,她动作精准稳定地擦拭着伤处边缘,力度控制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丝毫不见颤抖。

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掌心托着一小盒散发着清冽苦涩草香的黑色药膏。

“用这个。”扎若娜的声音带着草原阳光般的爽朗,虽然压得极低,却依旧跳跃着那份天生的活力与关切:“最好的萨仁草和雪莲根熬的,生肌快,不留痕。”她自己小腿上也缠着崭新的绷带,走路时还能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墨莲抬眼,清冷如深潭的眸子对上扎若娜那双总是**笑意、仿佛盛着整个草原星空的明亮眼睛。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丝细微的弧度,没有言语,只是自然地接过药膏盒。指尖蘸取少许冰凉浓稠的药膏,极其轻柔地涂抹在略显粗糙的结痂边缘。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感瞬间蔓延开来,将那残留的隐痛悄然驱散。

她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目光从自己手臂移向扎若娜,问道:“什么味儿?”

扎若娜噗呲一笑,眼珠滴溜溜一转,像只刚成功掏了鸟窝的小狐狸,警惕地左右瞄了瞄,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还透着热气的油纸包。她动作麻利地撕开一角,浓郁的烤肉香气立刻霸道地弥漫开一小片区域。

她迅速塞给墨莲一块烤得金黄焦脆、滋滋冒着油花、大小适口的羊腿肉,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得意的狡黠:“刚从火夫老赵那儿弄来的!快尝尝,热乎着呢,香得能咬掉舌头!快吃,千万别让他知道!”

两人目光在空中飞快地一碰,交换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眼神。

……

余乐听到隔壁军帐内传来的粗豪笑骂,嘴角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层层漾开。

“这帮瘪犊子。”他摇了摇头笑骂道。他大步流星走向隔壁军帐。

正听到周通举着粽子般的左手叹气:“哎,这可咋整?回家以后……” 话音未落,就被唐胖子粗声打断。

“回家咋了?”?唐鹏趴在毡子上,一脸促狭,腮帮子上的肥肉都在抖动:“老周,你是怕你新婚的孟夫人嫌你‘端茶倒水’不麻利呢?还是担心那邓姨娘怪你‘捏腰捶腿’没力气?” “端茶倒水”、“捏腰捶腿”这几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哈哈哈!”?韩冰灌了口酒,肋下的疼痛也压不住他眼底的坏水:“唐疯子你懂个屁!周胖子这手废得正是时候!孟夫人温柔,心疼你还来不及!至于邓姨娘嘛……”?他故意拉长调子,吊足了胃口,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却刚好让周围人听得真切:“人家可是‘小飞燕’!身段软着呢!以后那些‘翻山越岭’、‘上下颠簸’的辛苦活儿,老周你只管躺着,让她‘伺候’舒坦了就行!美得你小子晚上都得笑醒!”

“翻山越岭”、“上下摸索”、“伺候舒坦”——军营里最直白的隐喻,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人。

“噗嗤!” 陈林刚喝的水喷了出来,一边咳一边指着韩冰笑得直不起腰:“老韩!你他娘真是个人才!周胖子!以后你就是活祖宗了!躺着享福!哈哈哈哈!”

周通黝黑的脸膛瞬间涨成猪肝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挥着完好的右拳作势要打:“老韩!老子撕了你的嘴!陈林!有本事你自己讨个婆娘试试!”

余乐此时已踱步到近前。他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通跳脚,嘴角噙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行了,吵吵什么。” 他假意喝止,目光落在周通那张又羞又恼又暗爽的脸上,慢悠悠道:“老周啊,兄弟们说得不错,你这手一伤,回去确实是享福的命。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圈伸长脖子等着下文的军痞们,眼底闪烁着一丝蔫坏。

“不过啊。” 余乐的声音带着点语重心长:“孟小姐那娇滴滴的样子,周胖子,你若让她翻山越岭,上下颠簸,她……可受不了那个折腾。到时候一脚将你踹下热炕头,又废了你的‘腿儿’,麻烦可就大了!”

“轰……!!!” 余乐这番“高论”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笑声几乎掀翻了帐篷顶!

唐鹏笑得伤口直抽抽,哎哟连天;韩冰的酒壶脱手掉地,酒香四溢;陈林捂着耳朵笑得滚到了毡子边上:“周胖子,以后你得小心别伤了‘腿儿’!哈哈哈!”

周通彻底懵了,指着余乐,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满脸的欲哭无泪。

后帐角落。?厚厚的帐幔隔绝了视线,却挡不住外面那群糙汉子肆无忌惮的哄笑和那些烫耳朵的荤话。尤其是余乐最后那句“废了你的‘腿儿’”,更是清晰地透了进来。

正小口撕咬着喷香羊肉的墨莲,动作猛地一滞。那清冷如霜雪雕琢的玉容上,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