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走到顾青禾身旁轻柔的跟她说了王妃让她进去交谈的消息,还有些忐忑,“我们王妃性子其实不坏,就是这些年日子难熬,脾气才跟着涨了不少,若是她说了什么令人不悦地话,姑娘别往心里去,回头老奴替王妃跟姑娘道歉。”
“怎会。”顾青禾笑着颔首,示意嬷嬷不必担心。
马车帘子掀开,吴王妃木然的视线落在顾青禾的面上,她好似今日才瞧见顾青禾的模样,仔仔细细的在脑海里描绘了一番她的五官,轻啧一声,“虽说不是亲生的,可你这模样和她也太毫不相干了些。”
顾青禾只莞尔,并未回应吴王妃的这句话,而是问道:“王妃可还有哪里不适?”
聪明人之间交谈就是轻松,顾青禾避而不谈,吴王妃便很是清楚。
但她需要的并不是答案。
吃了顾青禾给的药之后清醒过来,真真切切的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回。吴王妃才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实在是不痛快。
她的日子过成这样,凭什么吴王能够安然无恙呢?
默默将顾青禾的计划与她说出,吴王妃只略一思索,再加上吴王这些时日的焦躁,和她当初安排的人传来的消息,顾青禾的身份便不难猜出了。
这些年能让吴王焦躁不安的唯有陆知瑶,吴王妃是早知道陆知瑶被吴王藏了起来的,但具体藏在了哪里,尚不可知。
吴王谨慎,但凡是和陆知瑶有关的事情一概做的万无一失,令她寻不着任何的蛛丝马迹。
顾青禾的出现太过巧合,她的行事做派中又带了几分陆知瑶的影子,纵使这张脸与陆知瑶毫无关联,她依旧一眼便确定,这应当就是陆知瑶的那个养女。
放在从前,吴王妃大抵是要阴阳怪气几句。
她以为自己在面对顾青禾时心里会难以自抑的带上一些对陆知瑶的憎恨,可很奇怪,她心里十分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她自己也觉得震惊,不过这样也好。
省的她再次被情绪控制失去理智。
没有回答顾青禾的话,吴王妃反问道:“你帮我的目的是什么?”
顾青禾唇角轻轻勾起,“民女自幼年期便接触医术,治病救人哪里来的目的,若真非要说一个,那便是为了谋些钱财吧,毕竟有些药草的价格确实很贵。”
“从情理上讲,王妃也可以理解为民女这般苦心积虑的想要帮您,是为了郡主罢了,毕竟民女离开京城之前,郡主给了民女不少的好处,更是特地叮嘱过民女,利州距离池州不远,若是可以,替她去利州看看您。”
提到平阳,吴王妃的指尖颤了颤,她终于开口对自己的女儿进行了关怀,“她身上的那些疤痕,可有希望去的掉?”
“能是能,不过苦头肯定是要吃一些的。”
或许是想到了这些年来平阳对于身上疤痕的介意,吴王妃的面上带了些苦涩,“其实那些疤痕若是在当初便精心医治,未必不能治好……”
“这些年她该怨过我的,只是,我已经失去了宏昭,不能再失去她了。”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一阵风飘过,将悔恨和怅然一并带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宏昭,便是吴王妃当年那个早逝的儿子。
性格使然,吴王妃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让她跟顾青禾道谢是件十分为难的事情。
毕竟她从年轻时便将陆知瑶列为了自己的仇敌,而现在,这个仇敌的女儿救了自己。
但说不出口的话却能用东西来代替,吴王妃从马车旁边的小包袱里翻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
木盒打开,是一块沾染了血迹的残缺令牌。
顾青禾的视线宛如黏在令牌上,吴王妃将令牌递给她,“先前还在京城时我便在书房里见到过这枚令牌,几年前 ,我在霍丘身上也见到过这枚令牌。”
“离开之前我想办法将这东西偷了过来,你将此物交给霍时北,虽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处,但想来交给他应当不会出错。”
如今离开了利州,就算吴王反应过来,发现了这块令牌丢失,也无济于事了。
不知吴王是什么心理,这块令牌上的血迹并未进行过清洗。
顾青禾攥着那块令牌,浓重的血腥味道令她头晕目眩。
如果当真如吴王妃所说,这块令牌是霍丘将军随身携带之物,那吴王是从何而来的呢?
坝子坡一战时,这块令牌又是否还在他身上呢?
这上面沾染的鲜血,是霍丘将军的,还是那些丽壤士兵的,亦或者还有那些与她兄长一样奋勇杀敌的战士们的呢?
单单只是这样想着,顾青禾便觉得这块令牌仿佛千斤重一般。
若说先前对吴王妃报的是互利互惠的念头,但现在,顾青禾看向她的目光之中真切地带了几分感激。
吴王妃猛地瞪眼,“别这样看我,我只是讨厌欠人情,更何况,你们若是当真能将他整垮,对我来说才是件畅快事,我这不过是在帮自己罢了。”
顾青禾莞尔,“那便祝王妃能早日得偿所愿。”
她也很期待,吴王付出代价的那一天,届时她一定要拎一壶酒去到爹爹的墓前,好好的与他喝上一杯。
而她那位连墓碑都不配拥有的兄长,必然也会为她感到骄傲吧。
赶了几天的路,和邵巍预料的一样,一路畅通无阻。
到京城时齐家人已经提前得知消息在城门外等着了,为首的是一身白衣的齐明月。
顾青禾第一回见到自己这位只是听说过的老板。
原来那位被京医堂里的掌柜的日日称赞的老板竟是个如此年轻之人。
查看了吴王妃的情况后,齐明月便朝顾青禾走了过来,桃花眼潋滟生辉,“这一路舟车劳顿,顾大夫不如先去府上歇一歇,家里准备了些餐食先垫垫肚子如何?”
顾青禾摇头,朝明显已经累的有些双目涣散的蓝俞那边看了眼,“还是改日吧,赶了这么久的路,实在是有些吃不消,谢过齐公子的好意了。”
齐明月依旧笑的明媚,“既然如此,齐某便不强求了,改日再亲自上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