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顾青禾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柳姨娘腹中的胎儿,二则是为了姚方止。
吴王临走前特地叮嘱了他提防着些顾青禾,若是可以,尽早将此人除去斩草除根才好。
但姚世良始终没将顾青禾放在心上。
他和吴王不同,吴王担心夜长梦多是为了陆知瑶,可他并没什么把柄被攥在顾青禾手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能威胁到自己的。
自然不会太过着急。
若是顾青禾当真对他产生了威胁,届时再将她除去也不迟。
只是这人身边现如今站着个邵巍,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犟角色,姚世良宁愿得罪朝中那些罗里吧嗦的文官,也不愿意得罪邵巍。
邵巍若真是个只懂得带兵打仗的莽夫倒还好说,偏偏此人跟其他的武将不同,长了点脑子。
非必要的情况,他并不愿意和邵巍对上。
更何况如今朝中武将稀缺,若他真的得罪了邵巍,届时陛下也只会护着邵巍,而非护着他。
想明白这些,姚世良自然不愿意再去给吴王当刀。
顾青禾到姚府之后便被人领进了柳姨**院子。
和上次不同,柳姨**住处从偏院换到了距离姚世良书房十分近的一个院子。
刚一进门姚世良便从卧房里走了出来,面容不怒自威,目光落在顾青禾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朝顾青禾走过来,“梦君这几日食欲不太好,先前太医来诊脉说胎象过于虚弱,劳烦顾大夫瞧瞧能不能调理一番。”
顾青禾点头,拎着药箱进去。
柳姨娘躺在床上,距离上次见面看上去又瘦了不少。
瞧见顾青禾,她偏了偏头又扭过去,倒是完全不介意姚世良就跟在身后,冷声开口,“你们做郎中的都是这般势利吗?”
她冷眼睨着顾青禾,“我上次与你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却并不愿意帮我开上一幅堕胎药,可如今姚世良让你来帮我保胎,你却二话不说的来了,原来你们行医者并不在意病患本身的诉求,在意的不过是那些铜臭之物,既然如此,又何必将自己吹嘘的那般无私呢?”
姚世良皱起眉头,却也并未训斥柳姨娘,只走到她旁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我与你说过,这孩子你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你倒不如好好听话,免得多受罪。”
顾青禾替柳姨娘把脉时对上的是她带些怨毒的目光,她有些无奈,可要说同情,却并无多少。
姚世良这般看重她腹中的胎儿,若真有人帮她开了堕胎药,姚世良绝不可能会放过那人。
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她怨旁人不帮她,不遵循她的意愿,却不去想帮她需要付出的大抵是生命的代价。
默默的写好了方子,顾青禾将药方递给姚世良,“心情郁结对腹中胎儿确实会有些不好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柳姨娘如今过于清瘦了,这样下去,这孩子是势必保不住的。”
姚世良道:“那你帮她开些滋补的方子。”
顾青禾摇了摇头,“这孩子现如今不过才两三月,日子还长,柳姨娘若是一门心思当真不想让他出生,就是吃再多的汤药也无用,若是可以,姚大人还是跟柳姨娘好好商量一番吧。”
不知姚世良是否有将她这一番话听进去,但顾青禾该做的已经做到了,看了眼柳姨娘,垂了垂眸子往外走去。
姚世良送她出去,“听说顾大夫过两日要跟着邵将军去池州是吗?”
“池州那边有几个亲戚许久不曾拜访了,闲着无事,刚好去拜访一番。”
到了门口,顾青禾停下步子微微一笑,“大人不必送了,若是有事让人喊我便可。”
“顾大夫。”
姚世良终于开了口,不再继续装下去,他瞧着回过头的顾青禾,沉声开口,“顾大夫应当认识本官那位不争气的儿子吧?”
顾青禾:“有所耳闻,大人有事?”
“无事,只是想问一问顾大夫,这两日可曾见过他。”
“那倒是真没见过,这几日实在太忙,京医堂那边还有不少事情没处理完,国公府那边老夫人的病也还没痊愈,平日都待在家中研磨草药,不曾外出。”
姚世良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劳烦顾大夫帮本官跟邵将军也问一问,看看邵将军这两日可见过犬子。”
“好,若是见到邵将军,民女一定帮大人问一问。”
瞧着顾青禾的身影渐渐走远,姚世良面色沉沉。
这姑娘年纪轻轻却一派老沉,以至于他完全看不出姚方止的失踪跟这人有没有关系。
吐出胸口的浊气,姚世良继续派人暗中去寻。
想到或许是因为吴王而生出的祸端,他又去书房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利州交到吴王手上。
……
刚刚关上的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柳姨娘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滚出去。”
“我让厨房备了些杏仁酥,要不要吃一些?”
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柳姨娘这才睁开眼。
她偏过头看向姚世良,目光带些戏谑,“别白费功夫了,这孩子我是绝不可能生下来的,你刚刚应当也听到了,日子还长,这孩子在我肚子里,我若是铁了心不想要,谁也拿我没办法。”
“即便是我要了贺昀的命,你也不在意?”
这次柳姨娘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自嘲一笑,眼神带些细微的湿意,“你不用再拿他来威胁我,他既然已经完全放弃了我,我又凭什么在意他的死活?”
她日日期盼,夜夜煎熬,唯一的希望便是贺昀。
可她费尽了心思最后得到的却是贺昀离开京城的消息。
果然,男人信誓旦旦的话语都是骗局,这些人的话没一个是可信的。
他若当真想杀那就杀了吧,她的日子已经这般不好过了,为何还要去在意别人的死活?
柳姨娘终于想清楚了。
不怕她歇斯底里,就怕她这般平静,姚世良沉默下来。
这种僵持最终以姚世良的服软来结束,他叹口气,挺直的背脊终于塌了下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