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车粮食避过看守县城门的士兵,缓缓驶入乌龙县。
乌龙县充斥着一股难闻气息,到处都是躺在地上,衣不蔽体的百姓。
这些百姓身上又脏又臭,头发都粘在一起,还有虱子在上面爬来爬去。
他们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睡觉,抵御着夜晚的寒冷。
还有些人蹲在路边,升起火堆煮着一锅东西。
锅内是黄褐色的水,水面上漂浮着几块又干又硬的树皮,还有一些蟑螂和壁虎在里面。
这一锅可是好东西,吃下去,至少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乌龙县还有秩序存在,饥荒还没严重到大量饿死人的地步,这才没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人吃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燕州总督还没有下令封锁正阳县时,两个县城还有一些贸易往来。
再惨也不至于饿死,但自从一个月前封锁贸易后,乌龙县就此孤立无援。
一袭寒风吹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百姓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点燃火光的地方看去。
他们只看见一辆马车驶入衙门。
“那是什么?怎么夜深人静还有东西送入衙门?”
“不知道,外界的路不是被封了吗?为什么衙门的人能出去?”
“现在整个县的人都遭了饥荒,县老爷说会想办法弄来粮食。”
百姓们此时对县衙门,还抱有期望。
只能说史达很会演戏,至少让百姓们都相信他的话。
一众百姓,摸黑来到县衙门口,只发现门口有衙役看守。
一个领头的老者,佝偻着身子,上前问道:“衙役大哥,敢问刚才进县衙的木车里,都装着什么东西?”
衙役目光冰冷:“去去去,少问闲话,都别站在县衙门口,不然休怪我手里的水火棍无情。”
衙役作势要打,吓的一众百姓纷纷后退。
“唉,衙役大哥,我就是问一问,你又何必发火呢。”
“可不是,现在大伙都饿的很,你们衙门也不想想办法。”
“对啊,总督府什么时候发赈灾粮过来?”
百姓们饿的头晕眼花,一个个就指望着史达画的大饼了。
史达说过,一定会有粮食发给他们。
眼见百姓围着衙门不肯退去,衙役们当即挥舞水火棍驱赶。
虽然这些衙役也饿的手脚无力,但是殴打百姓的力气还是有的。
衙门内,史达望着堆满公堂的粮食,眼珠子都馋掉了。
“沈少爷果然没有骗人,说送一车粮食,就是一车粮食,有了这些粮食,就能解燃眉之急了。”
史达上前**着麻袋里白花花的粮食。
这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师爷走了过来。
“县老爷,这些粮食也不够全县百姓分呐,熬成稀粥,也就够百姓吃上一顿。”
师爷话语才落下,史达当即脸色一变道:“本官都没吃饱,这些泥腿子还想吃?如果沈少爷肯多借一点粮食,分给这些泥腿子也没什么。”
“但就这么一车粮食,分给泥腿子吃,本官吃什么?就算要吃饱,也得是自己人先吃饱。”
“本官养着衙役,他们至少能保护本官,养这些泥腿子有什么用?只要死的不是衙门里的人,死再多也与本官无关。”
史达露出本性,对他来说,维持统治力才是第一要素。
有粮食也先给公差们吃,公差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收拾百姓。
那些臭老百姓,饿死一些也不算什么大事。
师爷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也是受益者。
一会只希望县老爷多分他一点粮食。
他都饿的老眼昏花,家里的媳妇都饿的半死,小孙儿也没奶吃。
随着县衙门口的人被轰走,史达把所有衙役召集到公堂前。
再三嘱咐后,开始分粮食,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一大袋粮食,都够他们熬上一个月了。
原本是给百姓煮粥的粮食,也在公堂内分了个一干二净。
当晚,史达就让家里的厨子,赶紧把粮食弄好,先填饱一家四口的肚子再说。
至于外面那些臭老百姓,没必要管他们的死活。
一墙之隔的县衙外,路边已经有冻死的尸骨。
尸骨与朱红色的县衙大门,形成强烈反差。
任由饥荒年再严重,也始终饿不到这些有权有势之人。
陆宝坐在穷苦百姓堆里,摇了摇头感叹起来:“唉,真是应了少爷的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原以为这个卖惨的史达会是一个好官,谁知天下乌鸦一般黑,原本是施舍给百姓的粥,全让这些人私吞了,小小一个县令都如此,大乾国能不亡吗?”
胡赖头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之前还以黎民百姓的名义找少爷要粮,谁曾想粮食给他,先肥自身,早就把百姓抛掷脑后。”
陆宝叹气一声道:“看来,可以开始行动了,这一次就要把血淋淋的真相,呈现在百姓面前,让他们知道,所相信的县官,到底是个什么狗东西。”
陆宝当即按照沈浩的计划,开始公布真相,策反百姓造史达的反!
漆黑的夜晚,星火连天,整个乌龙县的百姓都躁动了!
在陆宝的带领下,这些百姓冲入一户衙役家中搜查,果然找到藏在床下的大袋粮食。
望着白花花的粮食,所有百姓都愤怒了!
原来,陆宝说的都是真的!
白鹿乡的圣人,知道他们日子不好过,就委托县令送来粮食。
谁曾想,原本是给他们的粮食,却被县令等人私吞了!
“天杀的狗官,狠毒啊!都饿死人了,还把粮食私吞!”
“对!那是白鹿乡圣人施舍给我们的口粮,他们凭什么私吞!”
“杀了史达,杀了这些朝廷狗官!”
在陆宝的攒动下,民愤被瞬间点燃。
所有人都愤恨的朝着县衙门冲去,誓要把史达揪出来,逼问他为什么要私吞粮食!
整个乌龙县彻底乱了,一万八千多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朝着县衙门冲去。
直至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县衙围的水泄不通。
数十个衙役,望着如此之多的百姓,也被吓的浑身颤抖,不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