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人,一位是在鸾台侍中一职上待了多年的章晖,一位是中书省内史卫绾。若是对朝堂形势有所了解,就会看出这三人是太子在三省中的三股势力。
如今看来,秦昭月已然做好了继位的准备。皇帝重病,几位有威胁的皇子都已经从洛阳离开,他们各自的母家也都在监视之中。
可偏偏,秦昭月还不能动手。
“殿下。”内史卫绾道:“前日收到消息,中书令有意辞官隐退,似乎已写好了陈情书。”
秦昭月并不意外:“大势所趋,他是怕了。只可惜父皇昏迷不醒,倒不能允准他的要求。”
周永思道:“若是殿下越过陛下,签了这份陈情书,朝中可就有得说道了。”
秦昭月笑笑:“我岂会做这等不孝之事,中书令乃是重臣,我一人怎能做主。”
随即他脸色有些沉,中书令,乃是贵妃母亲的娘家。秦昭宁先前之所以能同他竞争,也是有外祖母家中的缘故在。
这层关系说来复杂。中书令一家和秦昭宁本人也不过是外祖母还连着亲,不过朝中权势复杂,这家人也曾要牵秦昭宁和家中女儿的红线。可能是因为太后敲打了什么,此事便不了了之。
中书令在这个节骨眼上请辞,是在向他施压?
周永思道:“殿下,礼部上奏,道西狄来使禀报他们的赔礼已然准备好了,问何时可以朝贡。”
“不是已经说过不必赔礼?”秦昭月皱眉,“图尔坦是什么意思?”
“据说,图尔坦整顿了西狄内部事务,将各部分开,赔礼正是分开的左王旧部提出的。”周永思道,“臣预计,是担心右王向他们下手,故而想要和北秦亲近。”
秦昭月微微皱眉。
章晖道:“臣觉得,现下局势复杂,还是不要放他们过来为妙。”
秦昭月也有此意,说道:“那便回绝了。”
内史卫绾说道:“恐怕不行。”
秦昭月看向他。
卫绾从怀中取出一份淡黄色的巨大纸张,正是杭豆的报纸:“臣来的第二件事,就是为了这个。”
秦昭月取过报纸一看,顿时皱眉。
标题加粗的楷书大字写着:西狄人怂了!赔礼装满车 使节团即将卑微抵京。
秦昭月:……
“他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秦昭月脸色很不好。
卫绾道:“是这样,据臣着人调查,杭豆书局的消息很敏锐。哪里发生大事,他们的消息人就会到哪里驻扎,得到新鲜事第一时间传回京城。甘州的杭豆书局据点还没有撤回,西狄人进城门欲赔礼的事,并不算什么机密。”
秦昭月道:“这报纸……”
“殿下,杭豆报纸如今是京城最为风靡的刊物,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西狄人赔礼道歉的事情。”卫绾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永思,“我们的消息,竟然还不如民间的书局快捷。”
周永思不说话。他刚上任,吏部的事务他一人独大,有什么消息都是一眼阅尽;而仆射之职,虽然升迁,却从一把手掉到了二把手,且收复整个尚书省也不是易事,有所疏漏也正常。
但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街头巷尾纷传之事,留点心就能知道。
周永思当即道:“臣失职,请殿下责罚。”
秦昭月摆摆手,倒是一副很大度宽容的模样。
“西胡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秦昭月问。
“没有,他们向来安分,一如既往。”卫绾说。
“我再想想。”秦昭月道。
……
北秦最北端,阴山山脉。
秦昭宁站在山包上,向南远眺。连绵的嫩绿色山岭之间,零散分布着一些人工搭建的木头建筑,都属于他封地下辖州城的矿脉。
即便是一向老实安分的西胡,对临近的矿山也是垂涎三尺。因此此地混乱,多有摩擦,连日处理事务,让秦昭宁这个闲散之人也忙得冒出了胡茬。
他一直不理解皇帝的用意。明知这里有铁矿,可以冶兵,却还是将这片封地给了他。但他如今也确实不敢再整什么幺蛾子,铁矿的产出日日盘查,生怕少了一星半点,被什么人拿住把柄。
他所在之处地势很高,好看风景,也能把身后的固日城一览看尽。城中小贩熙熙攘攘,矿产丰厚的地方,人口可不算少。
秦昭宁忽然见城门口聚集起一群人来。他扒着栏杆往下望,似乎有几个西胡打扮的人被守卫围在中间。
这可不得了,他赶紧抓起一边放着的披风披在身上,沿着木阶梯冲了下去。
很快来到城门,守卫的人正和那几个西胡人说着什么,见到秦昭宁过来,立刻跪地行礼:“王爷!”
“王爷!”周围守卫纷纷跪下,那几个西胡人没跪,而是就这么直直打量着。
秦昭宁有点生气:“你们是何人?”
后面那个高大的西胡人走上前。
秦昭宁定睛一看,瞪大了眼睛:“石三?!”
石三对他点头:“借一步……说话。”
秦昭宁下意识往他身后张望。那两个西胡人相貌陌生,他完全没见过。顾老板呢?顾大石上哪儿去了?又有什么事?
他摆手叫守卫们都回去站岗,自己领着三人往他王府的方向走去。
“顾老板呢?怎么就你自己,这两个人又是谁?”秦昭宁路上就忍不住问。
石三沉默不语。牵着**其其格哈斯和蒙恩见他不说话,因此即便是能听懂汉话,也装作听不懂,没有吭声。
秦昭宁频频回头,怎么没人理他?
不过他在这野蛮之地待了一阵,也没有那么讲究礼数了。只觉得是路上不好说话,便加快脚步,带着人回到了他在固日城的王府之中。
所谓王府,也不过是三进院,府中更没有什么豪华装饰,连待客的小厅也简朴,上来的茶水更平平无奇。但即便如此,也比边境小城的普通百姓日子过得好。
众人落座,秦昭宁视线在三人脸上扫过,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现在能说了吗?你们来干嘛的?”他惴惴地问道。
“他死了。”石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