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郡,镇抚司衙门。
署衙内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番子们虽已多番清洗,但这股血腥味却始终没有彻底消散。
可以想象,署衙内死了多少人。
死的当然都是岳阳镇抚司衙门的绣衣了。
上至指挥使,下至普通番子,无一幸免。
绣衣卫的家法可不是说着玩的。
尤其是背叛绣衣者,必将处以极刑。
岳阳镇抚司所作所为比起江城镇抚司要更恶劣、更过分。
不仅背叛了绣衣卫,甚至在得到高层即将赶来岳阳郡时,竟试图伏击洛珩等人。
面对这等叛徒,洛珩又岂会手软。
一顿清洗自然是免不了的。
镇抚司衙门上下被清洗一空。
好在镇抚司内部虽糜烂得没法看,但岳阳地方上的几个镇守百户,倒还算安分守己,没跟着镇抚司衙门同流合污。
此刻,大堂上。
洛珩端坐椅中,面沉如水。
他身后,站在五个面目丑陋,隐隐给人阴森森感觉的男子。
这五人赫然是转轮王姬望舒麾下心腹五鬼!
他们之所以会跟着洛珩,却是得到了姬望舒的命令。
那日姬望舒和洛珩会面后,洛珩原则上答应了姬望舒的招安请求。
但具体还要看朝廷方面是否愿意招安姬望舒。
不过,姬望舒似乎已沉浸在被朝廷招安,正式册封他舞阳君的幻想中了。
不仅对洛珩配合得很,甚至连五鬼这样的心腹,都被他派到洛珩身边听命。
听起来似乎有点……玄幻。
但和姬望舒见过一面的洛珩却发现,这个龙神殿转轮王虽然也有不小的野心,只是他的野心却不是什么逐鹿天下,而是划地称王,恢复祖上荣光。
鉴于江城实则已沦为姬望舒私人地盘的情况,且朝廷暂时无力用兵的情况来看。
洛珩勉强答应了他上奏朝廷封他为君的请求。
而姬望舒自然也乐得名正言顺地被朝廷封君,且不和朝廷撕破脸。
双方一拍即合,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这些都是暂时的。
至于以后嘛……那就以后再说。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都督,君山、南湖、芭蕉湖到了。”
青龙迈步走入大堂,躬身一礼。
他身后,跟着三个神色各异的中年男子。
这三人或忐忑,或惊惶,或淡然,跟在青龙身后,朝着洛珩齐齐一礼。
他们便是岳阳镇抚司辖下的三大百户。
南湖朱百户、芭蕉湖郑百户。
和君山百户所得林百户。
“见过都督。”
三大百户齐声道。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指挥使和镇抚司高层,皆被都督以家法处置了。
此刻他们心下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都督来势汹汹,连指挥使都处置了。
他们作为岳阳镇抚司的下属,说不得也会被牵连。
不过,三人中来自君山的林百户,看起来明显要比其他两人更淡定一些。
他本是京中南镇抚司直属千户。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贬谪到岳阳郡。
他自觉自己来岳阳也没多久,就算岳阳镇抚司衙门犯了什么大罪,多半也攀扯不到他。
故而,他是三人中相对最淡定的一个。
“朱郜!”
洛珩目光落在南湖朱百户身上。
朱郜一个激灵,忙回道。
“属下在。”
“你就任南湖百户已有多年,虽无太大建树,但能在镇抚司衙门的掣肘下,依旧保持着洁身自好……很不错。”
洛珩上下打量了朱郜几眼,微微颔首。
那朱郜长相不差,国字脸,虎背熊腰,看着仪表堂堂。
只是他的面上不知为何,总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凄苦神色,平白让他颇为威武的气质打了几分折扣。
“多谢都督夸誉,属下不敢当。”
朱郜闻言,面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一颗悬着的心,不由落了下来。
都督都夸他了,总不会再清算他了吧?
“如今镇抚司衙门空悬,但绣衣司职却不能停滞,你且辛苦一些,暂代镇抚使一职吧。”
洛珩示意朱郜起身后,又沉吟着说道。
他此番召见三大百户过来,本就是为了提拔这三人。
当然,岳阳也算大郡了,地方上的百户所可不止这三个。
只不过,这三人相比起其他百户,能力更出众,品性更好罢了。
“多谢都督提拔!”
听到洛珩的话,朱郜竟有些欢喜懵了,愣了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朝着洛珩叩谢起来。
他不是世袭百户。
而是普通番子升任上来的百户。
老实说,在被调到岳阳前,朱郜也颇有雄心壮志。
毕竟,他升任百户时,才二十多岁,怎么看未来都有一份前途。
但可惜,来到岳阳郡后,他才发现镇抚司上下早已糜烂到了极点。
彼辈不仅草菅人命,鱼肉地方,还与江湖匪类勾结,沆瀣一气。
当时年轻气盛的朱郜,自然对此极为愤怒。
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
上边有指挥使、千户压着,朱郜还能如何?
他只能独善其身,不与高层同流合污而已。
但饶是如此,镇抚司衙门也很快一脚把他踢到了南湖百户所。
幸好岳阳镇抚司高层胆子要比江城镇抚司小,不敢弄死不配合的下属,这才使得朱郜活到至今。
否则他怕是早就没命了。
多年的被打压,被“流放”,让朱郜心中的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心气全无。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想,都督却突然提拔他当镇抚使了。
虽说眼下还只是暂代的。
但毫无疑问,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本已心气全无的朱郜,又渐渐“活了”过来。
“好好干,莫要辜负本督期许。”
洛珩勉力了朱郜一句。
朱郜忙躬身应诺。
虽知道要在都督面前保持矜持,但这会他面上的喜色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洛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目光投向神色患得患失的芭蕉湖郑百户身上。
郑百户此刻的心情怎么说呢?
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他自问自己没有朱郜那般资历,也不像朱郜自始至终能保持洁身自好。
他为了能站稳脚跟,曾讨好过镇抚司高层,干过一些违心事。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显然有罪。
就在郑百户忐忑不安之时,洛珩缓缓开口了。
“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