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气氛再一次变得尴尬了起来,毛珏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下去,郑芝龙则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阴沉的说道。
“鲁菲力先生,你要知道,你在和大明的摄政王说话!”
“鲁菲力阁下才来亚洲,并不清楚情况,摄政王要入股不是?这是我东印度公司的荣幸,这事儿好商量,好商量!”
这台湾总督范德堡本来一个很严谨的军人出身,然而听着郑芝龙威胁,这会儿却也不得不赔出一脸笑容,像个商人那样打着圆场,僵硬的笑着点着头。
没办法,再硬朗强不过绝对的实力!不说毛珏,仅仅一个郑芝龙他已经惹不起了,整个东南亚跑船的,只要是挨着大明贸易,都得给他郑芝龙进贡,就算他东印度公司分布的台湾总督,每年也得和郑芝龙商议进银多少,不然你也甭想出港口。
再说毛珏,就算抛开他什么摄政王身份,也不说他手里的那些舰队,仅仅他在倭国咳嗽一声就能让倭国颤上三颤,就足够范德堡畏惧了,台湾分部是整个东印度公司亚洲部最盈利的一处据点,台湾分布最大的贸易来源也是来自倭国。
这人家新登基掌权,第一个来你这儿捞点油水,那是看得起你,如果能讨得毛珏欢心,哪怕一年将台湾分部盈利的一半上缴给他,范德堡都愿意。
奈何,总有人在作死的路途上狂奔不止,范德堡这刚说完,鲁菲力却又是一甩满头红毛,义正言辞的摇晃起了脑袋来。
“范德堡阁下胡说什么公司的第一条制度,就是不接受外国资本控制!所以这件事不用商量,根本没得商量!”
这毛珏的眉头就锁了起来,只不过此时他依旧没有发火,谈生意嘛!
牛顿曾说过,他不是巨人,只不过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如今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对大明来说,的确是个巨人,要知道海路可不是一朝一夕,随随便便就摸索出来的,那是花费了巨量时间以及人命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条条摸着石头趟出来的。
别看毛珏和郑芝龙海上势力都不小了,大明的船行却还仅仅局限在东海南海的近海,几年前毛珏曾经发动一次远征,希望沿着北海向东航行,看看能不能抵达加拿大,结果却是以失败告终,五条船折了两条,二百多人冻死,所以找一条捷径就成了毛珏迫切以求的东西。
入股荷兰东印度公司,毛珏也计划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荷兰人对于大明来说,还真算得上不错的合作伙伴,首先硬件条件上,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无疑很适合大明的需求!其次,两国都有着共同的仇敌,西班牙!
前几年西班牙在马尼拉对当地华人高举屠刀搞了两次**,这仇毛珏可没忘,而此时的荷兰也没完全取得独立,还在与西班牙进行着血腥的八十年战争中,并且大明想要开拓新的殖民地,荷兰东印度公司也要扩张,与老牌殖民帝国西班牙的冲突就避免不了。
“贵国正在与西班牙交战,以谋求独立,西班牙人在马尼拉也曾经屠杀过我大明华裔,如果本王入股东印度公司,本王也会出兵对付西班牙,甚至如果需要,作为合作伙伴,大明还可以组织远征军团奔赴欧洲,帮助荷兰与西班牙交战!一但合作了,大明沿海几十个大小港口都将对东印度公司平等开放,税率双方也可以公平协商,还有造船!”
还是挺希望完成这次合作的压住不快,毛珏是再一次阐述起了大明的优势来。
“并非瞧不起贵国,可是尼德兰低地七省加一块,恐怕都还没有本王这次南征拿下的徐州一州之地大,你们的森林树木面积远不及大明,而在我朝,江南就拥有传统的造舰基地,北方大兴安岭,倭国的难波,横波,都是优良的木材产地,我朝在登州,旅顺,铁山,丹东的造船基地亦是蓬勃兴起,大明更是拥有充足的海员!”
“听闻葡萄牙与西班牙两国曾经狂妄的以西经四十六点七度线为界,平分世界,如果我们两国联手,这世界就真正是我们的。”
“贵长官不考虑一下吗?”
这一番话说完,范德堡这个老军人都快流哈喇子了,大明的优势与条件实在是太大了,他都恨不得按着鲁菲力那花花公子脑袋点头答应下来了,可历史却总是这么充满了黑幽默,这巴达维亚长官依旧是那么骄傲自豪的摇了摇头。
“阁下也知道我国正在与西班牙帝国决战,尼德兰就是为了争取七省的自由,否决西班牙王菲利普的无理统治!恕我直言,贵国也是这种愚昧落后的皇室统治,我国又岂能打走了西班牙,再引来个大明?”
“至于贵国出兵助战的好意我全都心领了,我国有实力独立抵抗西班牙并且维持着各地殖民地,不需要大明插手,当然,大明愿意开放港口,东印度公司也乐于继续与大明做生意,为大明带来财富,可这入股一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撮尔蛮夷,你们竟然敢拒绝大明!”
一半是镇静,一半是愤怒的,郑芝龙是忍不住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不可恕的叫嚷着,可毛珏却是坐在不动,仅仅淡然的向后举起了手制止住了他,旋即对着依旧那么傲娇的猿族公子,面无表情的又是举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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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很遗憾!”
猛地干了葡萄酒,撂下杯子,毛珏还是那么优雅的离了席,惊愕的看着他走开,伸出手想撵,可旋即,范德堡又是无力的放下手,回身满是悲催的对着鲁菲力重重一摊手,无奈的叫嚷道。
“阁下啊!您这简直是拒绝了上帝!”
可是还是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鲁菲力是一边品着杯子里的葡萄酒,一边毫不在意的哼哼着。
“范德堡阁下,这些野蛮落后的东方人还敢与咱们东印度公司为敌不成?就凭这些野蛮人也像入股咱们公司,要是传回阿姆斯特丹,还不得让那些股东们笑掉了大牙?你就放心好了,谁敢动咱们,就是与整个新教联盟对抗!万事无忧!”
“来,喝一杯!”
眼看着他高举起了酒杯,范德堡再一次忍不住气闷的重重一哼,却也是离开了桌子,讨了个没趣,让这个花花公子情不自禁的小声嘀咕了几句,然而仅仅片刻,面犯桃花,鲁菲力又是端着酒杯,**笑着对着几个秦淮名媛迎了过去。
…………
“简直岂有此理!这帮红毛藩人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这丢的可不止毛珏的脸面,更是偌大的东方海盗脸面跟着一言不发的毛珏离开了宴会厅,刚回到船长室,已经拿自己当自己人的郑芝龙是暴怒的猛一甩衣袖,旋即对着毛珏重重的一抱拳。
“王爷!下官请战,回了福建,下官就把他台湾分部围了,困他两个月,看这帮**哭不哭!”
然而出乎意料的,毛珏居然笑了,坐回了他舒服的真皮沙发,毛珏是苦恼的笑着摇了摇头。
“用不着,咱们可是文明人,总不能人家不和咱们做生意,就去打人家吧?那不成了海盗作风了吗?”
咱们本来就是海盗啊?郑芝龙瞪圆了眼睛,差不点没叫嚷出声来,这还是当年在倭国教训自己的北海龙头了吗?莫非入了关,他那些雄心壮志也被这些酸腐屁儒给磨没了?
还好,就在郑芝龙惊愕中,毛珏的笑容已经逐渐偏向了阴仄,勾起的嘴角上,洋溢满了犹如白山黑水间群狼那样的狠厉。
“东印度公司又不止一家,既然荷兰人不愿意与咱们合作,拜访下一家即是了!”
“不过到那时候,公司间竞争生意,发生个什么摩擦冲突什么的,就很正常了,郑老,您说不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就是海盗里明面笑嘻嘻,趁你不注意抽冷子捅刀子!还被毛珏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难怪人家能当上摄政王!郑芝龙是心悦诚服的一抱拳,一个马屁就拍了过去。
“摄政王英明!”
…………
为了表示亲近,当晚郑芝龙就被留在了黑珍珠号上,就挨着毛珏船长舱不远的二号豪舱住了下来,他带来的几十个头目也得到了毛珏的宽带,还把东江的宝贝,精致的象牙柄转轮**一人赠予了一把,赏赐了银子若干,虽然不至于上来就为毛珏拼命,可是一杆南海海盗对于这些新龙头的感官明显是好了不少,这方才安排完,毛槊方是又领命回了来。
“都走了?”
“回将爷,还没!那台湾总督是想来再求见您,被末将挡了,那小子还真是没眼力见,还在庭中饮酒作乐,要不要末将把他扔海里去?”
“用不着!”
笑一笑十年少,最近毛珏就很爱笑,可那笑容中的邪气,让毛槊都有点后脊梁发凉一般的感觉,很随意的端起葡萄酒杯晃了晃,他是轻笑着说道。
“不让你为那小子找几个倭女吗?”
“末将将人散了?”
“不!加一倍!”
这一晚,立得毛珏远远的船头舱,床摇的嘎吱嘎吱声都把帆船随波摇曳声给掩盖住了,如狼似虎般的倭女索取下,不知道这猿族公子明天早晨还能不能起得来。
不过随着他拒绝了毛珏,那么在东方,他和他背后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已经不重要了!这一段插曲,仅仅是满足毛珏自己的一个恶趣味而已。
越是大的事件,越是在阴暗中发声,这头黑珍珠号上的欢歌艳舞还没有停歇,一条小船却是趁着夜色被放下,连夜度过了长江,在天亮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了应天。
历史上,西学曾经在明末兴盛了一段时间,直到康熙初年的历法教案,西方传教士这才被清出了华夏,一直到清末,方才卷土从来。
此时,应天就有着一小批极具异域特色的教堂,每天清晨,都能听到钟声嗡嗡作响,一群老外在南京居民啧啧有声的好奇目光中,聚在一起祈祷着。
这些教堂绝大部分是耶稣会士建立的,具有典型的天主教风格,华贵又张扬,如此多特色教堂中,最偏北角却有一间教堂与这些华贵教堂格格不入。
光秃秃的木板,简陋的就像一间木板仓房那样,除了个尖屋顶和十字架之外,几乎看不出这西方教堂的特色,聚在这里祈祷的人也是最少,仅仅有那么七八个,一个穿着白色麻布衣服的西方老头捏着铁制的十字架,在那儿默默地诵读着。
这儿虽然是南明帝国的首都,可对于毛珏麾下的探子来说,也没比回济南京师难到了那儿去,很轻松混进了城里来,绕过了诸多富贵的教堂,他是直抵了这间简陋教堂的门口。也没进去,而是对着教堂的大门,将一枚同样黯淡无光的简陋十字别在了胸口,迎着阳光,向内晃了一下。
看着那十字,一瞬间,本来仁慈宣讲的贫苦教父,那双昏花的瞳孔中,却是爆发出了与之不相符的璀璨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