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7
海浪声在我听来像是阎王催命,不知道失去了莲花身的我该怎么办?寄生于竹子也行,师父山上的老树也可以,我总坐在老树上打秋千。敖丙的龙角也不错,小时候总是坐在他脖子上,扯着他的龙角做缰绳,敖丙总会斥责我轻点,末了再嘱咐一句抓紧别掉下来。龙角多好,我可以不化作人形,就那么待在他头上,陪他去看他想看的,陪他去做他想做的,若是他无聊了我能陪他说话,若是我无聊了…在他身边怎么也不会无聊。
可是…这么多年我的灵体与莲花融为一体,莲花灭,我亦灭…
我怒吼着向妄言扑去,但我总不能近海岸一步,海风呜咽,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我自己的声音。不知是否海水听到我的求救,海水竟从中间分开,妄言抱着我站在路中间。鱼在我与妄言身边傲游,它们吐出泡泡将我的躯体包裹,我的身体腾空而起,妄言竟不加阻拦。抬起头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海与龙息息相关,海的一举一动都在龙的掌控中,敖丙必定是在海2中感受到了我的气息,察觉到我的危险而赶来。我的身体被送到敖丙手中,我松了口气,试着重回身体,却发现有一股力量阻挡着我,明明近在咫尺,确是万千重阻相隔。
敖丙很快发觉我的异样,他不可置信地用手试探我的心跳气息,在一次次试探中他的表情越来越阴暗,终于在怒火中爆发:“你干了什么!你杀了他!”
妄言扫视敖丙一周,某一个瞬间我与他目光相交,他并不是能看到我,而是他确信我就在这四周,我对他的好感降低了许多。
“我杀了谁?哪吒吗?我们都知道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哪吒,他是三太子,是天庭战神,你若是想指责我杀了三太子,那我便认。但哪吒,你不是刚和他见过吗?”妄言轻蔑道。
敖丙已经失去理智,他将我轻轻放置云端,而后伸手召唤斗云锤,回头看我一眼,双手一挥,分开的海水汇聚,击打出几丈高的浪,而后将将妄言淹没。
大海慢慢平息了海浪,敖丙的斗云锤从手中无力滑落,变成云雾消散在空中,他蹲**抱起我,眼光落在我脸上满目悲戚:“你就这么死了吗?”
“危险!”我挡在敖丙身前,可剑穿过我,像我不存在,刺入敖丙身体。
我与妄言脸几乎贴上,明白见到他眼中的快意,我不能回头,一回头就会看到受伤的敖丙,而不回头,我可以当做那是一场虚惊。血腥味盈满我鼻腔,骗不下去了。妄言收剑,身后出来肉体倒地的声音,我回头,目睹敖丙滑落云端,我扑过去想接住他,手从他的身体上一次次穿过,我几乎崩溃,放弃一切行为,随敖丙下坠。灵魂会被摔成碎片吗?我睁大眼看着敖丙,多看他两眼罢,怕以后再不能见。
然而继续下坠的是我,敖丙被另一个哪吒接住,我看着他们,坠入海中。
我从海中飞出,停在哪吒与敖丙身边,呆呆看哪吒为他疗伤。敖丙睁眼时我几乎要以为他在看我,可他不过是透过我在看日暮西山。他的眼睛慢慢转移到哪吒脸上,瞳孔蓦然睁大,扯着哪吒的领子惊喜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哪吒甩开他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好好看我是谁。“
敖丙一下清醒,眼中是藏不住的失落:“是你啊…”
哪吒冲妄言怒吼道:“你骗我,我根本不是寄生于莲花体,他死了我还没死,这就是证据!”
妄言轻笑道:“是,若不骗你,你暗中潜伏已久,恐怕早就对他动手了。”
“你…”
“你不必气恼,我也没说错,你与他本就是一体,后来才各成生灵,而如今他魂离躯体,很快就会灰飞烟灭,到那时你还存在与否,退一步说会对你有怎样的影响,谁也说不准。”
敖丙勉力支撑自己起身,道:“你还想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妄言笑道:“我有两法,一法可救人,一法可断离。”
敖丙问道:“如何救人,又如何断离?”
妄言道:“救人,则需杀人,杀了你眼前的哪吒,另外一位可活;断离,你什么也不用做,我自会将他们的联系斩断。决定权在你,敖丙,你要救谁?”
敖丙怒道:“我还是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吗?不过是想看戏罢了,哪一位才是你心头所好?”
哪吒在一旁冷笑道:“这真是个好选择,我也想知道我的朋友会怎么选择。”
敖丙额头冒出冷汗,此时的他必定倍受煎熬,他很需要一个安慰,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墨汁染云,天色暗淡下来,敖丙的脸在我眼中变得模糊,我知道他的答案了,我微笑着离开他,站得离他远远的,等着他说出口的一霎那与他挥手道别,无论他看不看得到都要好好道别。
正在他要张口说出时,又出了变故,我的父亲带着天兵天将将妄言包围,他托着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在困兽管虎斗,他只欣赏其中乐趣。
“魔头,还不快束手就擒。”
还未待妄言开口,哪吒先暴躁起来:“李靖,今日休走,我要与你一决生死!”
父亲满脸诧异,随后怒道:“孽畜,你还敢出言不逊,待为父收拾了这魔头再来收拾你。”
可哪吒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仰冲,带着业火向父亲奔去,我和敖丙几乎同时说出口:“小心!”
他说话的人的是哪咤,而我说话的人是父亲。
父亲默念诅咒,昊光闪过,早已不见哪吒身影,敖丙气极,吐出一口鲜血。
父亲好整以暇,对一旁好似看戏的妄言道:“该你了。魔头,竟敢到我陈塘关作乱。”
我的躯体不知什么时候被妄言藏起,我又轻松又绝望,轻松于解脱,绝望于死亡。
妄言却没对他回话,而是转向敖丙:“我死了,断离之事可就不成了。”
敖丙脸色一变,开始运气,霎那间天地变色,海浪汹涌,云随水晃动,直晃得人头晕眼花,要站立不住。
父亲斥责道:“敖丙,你要干什么!”
海水铸成大墙,将天兵天将包裹其中,父亲急忙道:“左右快阻止他。”
来不及了,海水铺天盖地而来,纵使父亲显神通仍被阻碍不少,妄言趁此逃离,而我亦被风浪携卷,在天旋地转中昏睡过去。
待我醒来,却是在灌江口,哮天犬在我周身闻来闻去,我想捏它的鼻子,然而手从它头部穿过,这才想起我如今只是灵体。我失落地学它在地上爬来爬去,可我闻不出什么特别的气味,除了墨香。等等,墨香!
我一抬头,果然是二郎神拿着一本书眉头紧锁向这边走来,他招招手,哮天犬犹豫蹲坐在原地,二郎神发出疑惑的声音,问道:“你找到什么了?”
哮天犬耳朵耷拉着低吠两声,二郎神将手上的书收起,捻了诀开启法眼。他的第三只眼发出昊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我的身上,惊讶道:“哪吒,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开口想和他解释这一切,刚开了口便听他道:“你先等等。哮天犬。”
哮天犬趴在地上幻化成人形,他盘腿坐着一脸严肃道:“你可以说话了,我负责传达。”
我嘿嘿一笑道:“好久没见狗兄人模狗样了。”
哮天犬紧绷着脸,我顿时觉得还是变成狗的哮天犬好玩。我老老实实把这段经历告知,惹得二郎神不悦:“你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真要投敌?”
我苦着脸道:“你说你相信我的。”
二郎神冷哼道:“那你也要给我一个理由。”
我叹口气道:“我只想事情变回原来的样子。陈塘关的哪吒,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都该是他们原来的样子。妄言一定知道很多,我有预感,魔窟里面一定有我必须要知道的秘密。”
二郎神更不高兴了:“我说了我会帮你。”
“我知道,但多一条路总不是坏事。”
“你那算是什么路,把自己弄的跟鬼魅一样,若是你没有及时回到莲花躯体,会灰飞烟灭的你知道吗?”
“我会尽快回去的。不过你查出了什么?”
“哪吒,在你拥有莲花身后不久,妄言突然出现在魔君无天身边,听闻是无天路上拾得一物,见物有灵性便随身带着,后来这物幻化人形,更是成了无天心腹,左右不离。百年前无天闭关,妄言不知怎么得知天牢秘密,带领手下魔物占领天牢,惹得天庭不快,故而有此一战。”
“你是不是还隐瞒了我什么?”我没忘记见到他时满目愁容。
二郎神叹息一声道:“天界开始要铲除异己了。”
“他们不一直这么做吗?”
“这次他们要从自己人开始。”
我的惊慌被这句话无限放大,敖丙阻挡父亲捉拿妄言,原本想请杨戬从中周旋一二,如今可还行?
我焦急地把自己的担忧告知他,二郎神凝重道:“你说的时候我就在想,如今只能尽力了。这是凝神珠,你看能否服下,可保你魂灵不散,我再想办法把你莲花体找回。”
我刚想道谢。突然听到哮天犬大喝一声:“小心!”一股力拖着我向下坠去,坠落前我看到二郎神惊慌的神情,他大声喊叫我的名字,手里还捏着凝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