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艳 宫中出逃

“疼吗?”明心轻声问,手里浸湿的秀绢擦拭着那人面颊,血迹已经干了,外翻的伤痕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怵目惊心。

端坐床沿的妖艳男子摇头,修长的指轻触眼前拧起的眉,缓慢地,轻柔地,像抚着上等的珍贵玉器。

“我不疼,大人别难过。”

他说过,不喜欢她蹙眉的样子,心口会疼。她也说过,两个人的时候称呼名字就好,可他都只是温柔地听之,下次还是照行其事。

她不明白,直到有一日无意听他说:“人皆贪心,要了一就想要二,与其日后带来麻烦,不若一开始就恪守本分。”

那时他语调中的隐忍与悲伤,让倾听的她就像被人掐住咽喉,难受得近乎窒息。

想狠狠抱着这人,想狠狠疼他要他,想一生一世与他融在一起,同样孤单寂寞的灵魂,一定要合成一个才完整。

师父不要了,姐妹不要了,宫主的位置不要了,她只要他。不管曾抛弃的有多绚烂,不管将面对的有多不堪,只要他。

做好了排除一切阻碍的准备,她让他跟她走,逃离圣女宫,找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他错愕之后只是笑,笑得她心中莫名惊恐,他还在笑,一直在笑,看着她的眼中是扎人的讽刺——没有了权势的大人,要如何保护我?被人□□虐打的日子,大人经历过吗?那样的生活,我发过誓,绝不会再回去。

他不愿意跟她走。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了是不是?

冰凉的触感在面上游走,从秀气的眉目到小巧的鼻,她神智有些回神,心中还残留那时做出决定的痛感,从下定决心的那天开始,她的步伐从未停止过,一如心中如影随形的隐痛。

他面上又带着那样颠倒众生的媚笑,醒目的伤痕不减风情,反倒勾起人心头难以名状的嗜血感,明心未动,由着那人倾身靠前,小猫一样啃上自己的唇。

他讨好的时候会很乖,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能让人的心立马软下来。

白皙如玉的手探入她衣襟,攥住一方浑圆,灵巧的手指揉玩着顶端茱萸,他的舌亦撬开她舌关探进来,软软滑滑像小蛇。勾人的容貌近在咫尺,男人面色泛红,呼吸急促,丝薄轻盈的衣衫从肩头滑落,露出胸前一大片滑不溜秋的肌肤。两具火热的躯体越贴越近,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她心中的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想狠狠抱着他,想狠狠疼他要他,想一生一世都与这人融在一处!

好痛啊。

一室的暧昧气氛戛然而止。

猛地被人推开,云曼身形摔坐于床,衣衫半退于腰间,青丝似海藻铺散,形容有些狼狈。

他良久未动,仰起脸时,无甚表情:“宫主嫌弃我了吗?”

嫌弃?每年送进圣女宫的美艳男子何止百千,他固然貌美惊人,但真心要找,这世上就独一无二么?

是独一无二,哪怕有一日毁容,残疾,死去,也是独一无二。

愤怒之余是更深切的悲哀,她丝毫未表现出来,神色平淡地拢好衣衫。

“宫主既然不要我,不若放我走。”

走?走去哪里?他不是说外面太危险,再不想置于毫无保护的境地。

“你觉得长河会回来找你吗?”

他没答,她自问自答:“不会。因为她跟你一样,只有目的,没有真心。”

明明没有真心,为了目的,却要骗取别人的真心。达到目的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非要选择这一种,有没有想过,被欺骗的人会有多痛。

人的心不是物体,可以轻易拿走再还回,没了心的人无法活下去的。

她不是傻瓜,傻瓜坐不到现下这个位置。从察觉他进圣女宫另有目的,到跟踪他进神洞,到明白他从头到尾只为藏宝图,到亲眼看到明月发疯,所有这些真相,有多残酷。

最残酷的是,她已经没救了。

明明知道他的目的是藏宝图,还是心存侥幸地想着,只要牢牢握住藏宝图,就能一生一世将人留在身边的自己,早就没救了。

“我是不想要你,但也不可能放你走。”没了心的人活不下去,她还不想死。

女子神色寡淡地说完这句,推开门,出去,吩咐门口的侍卫:“好好看着人。”

走到院中,时至盛夏,池塘碧波荡漾,荷花都开了。

那时候初到圣女宫,半夜想家睡不着,大她两岁的明月,牵着她的手,将小小的荷花灯在宫东头的小河放游。花灯会沿着小河一路飘回家,爹娘就能听到女儿的思念了。

总是温和淡雅的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她好相信。

那时候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会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为了一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

她想着又笑,其实明月师姐没想过与她争,名利地位从来非那人所愿。

云曼要这圣女宫的主人之位,她必须争,那时候也这样自欺欺人过,对明月师姐来说,放她离开圣女宫,自由自在生活,也许才是对她最好的。

可是,她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那男人有多狠,还是救不了明月师姐。

心口又开始疼,那样剧烈的疼痛,痛达每一根骨骼,似乎要到死亡才会休止。

明月刚发疯的头一天,还恍惚能认得人。

她握着人胳膊,双眸赤红,歇斯底里吼问道:“是不是云曼?!”

女子混沌的眼难得清明,似乎半晌才明白她在问什么,轻轻摇头,吃力道:“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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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他,明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云曼被困在圣女宫已经十多天,这期间没有人来看过他,每日三餐都由固定的一个宫女送进来,此人从来不说话,也不会看他一眼,都是放下饭菜就走。

他似乎并不着急,每日好吃好睡。

明心于他有意,晾不了他一辈子的,他总有机会逃出去。

这日晚上,送饭的侍女刚收了碗筷出去,一刻钟之后,房门又被人打开。

门外的侍卫没动静,应该是被遣了下去。她在这方面一直脸皮薄,每每与他亲热都要遣了人。

云曼心下有数,还是原样倚在床廊边,眼睑未抬,面上隐有委屈。

“还不走?等我拿八人大轿抬你啊!”

来人开口就是很暴躁的口吻,他闻声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年纪,板着脸瞪人。

不是他以为的人,是来救他的人,绝对想不到会出现的人。

两份藏宝图都在她手中了,他留在圣女宫再没人威胁到她,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救人?

他傻在原地,聪明的脑子忽然停滞,怎么也想不明白,长河可没时间等他想明白,拉着人从房中出来,院子里侍卫被放倒在地,她应是观察了一段时间,待送饭的人离开才下手救人。

“这边。”宫中的地形好像也研究过,往哪里走一清二楚。

感觉跑动中,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侧脸,长河有些不悦地皱眉,待听到他迟疑道:“你为何——”,她语气很不好地打断:“劝你别问!”

圣女宫背靠高山,四面环海,易守难攻。除了宫门一处并无其他出路,宫中戒备森严,还有无数陷阱幻术,她此番自投罗网,岂不是辜负了他原本相救之意?

该怪责的,他面上却止不住地露出笑意,轻声道:“我很高兴。”被她扣着的手腕用力,反握住她掌心。

长河停住脚步,只觉眼前这树林说不出的怪异,她心下刚警觉,脚步迈出一步,四周的树叶动了动,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小心!”云曼情急叫道,却见长河避也未避,袖口有什么飞出去,眨眼又飞回来。

大网碎成几截罩于头上,长河手中还握着金边的小滚轮,那滚轮就是她先前掷出去之物,外面一圈皆是利齿。

有人笑道:“长河大人果然厉害。”金蚕丝网也困不住,“你手上的滚轮,一定是玄冰寒铁打造而成了。”世上最坚韧的金蚕丝,唯有千年冰封的玄冰寒铁可割断。

明心从树后走出来,带着一排手持弓箭的侍卫,又是障眼法。

长河把破网丢过去:“物归原主,宫主得费神补补了。”

明心没接,任那网落在自己脚边:“长河大人造访,怎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那俏姑娘笑,扬扬与云曼交握的手:“我怕大张旗鼓的话,宫主面子过不去。”

明心眼中陡然射出两道精光:“长河大人是要带我的男人去哪里?”

“抱歉啊宫主,现在是我的男人了。”

明心面色一变,眼前忽然火光一闪,白烟滚滚。

待到烟雾散去,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她冷道:“追!”□□也没用,宫中唯一的出口已被层层把守,他们现下跑的方向是后山悬崖,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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