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小城隍 削功德

在这样的憋屈里, 阮椒硬生生气得一晚上什么也没做。

牛头马面、女鬼们回来后, 也见识到了阮椒的怒火,而等阮椒说出原因之后,她们心里也不痛快, 只是——连城隍爷都做不到的事, 她们又能怎么样?

还得忍着气, 看那些丧尽天良的家伙靠着捐钱做慈善赚来的功德护体,保住这些人渣在阳寿终结前, 不会因为神灵的惩罚而剥夺了阳寿。

对于很多人而言, 反正这些王八蛋赚了钱也没干好事, 能捐出一些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总比他们自己豪奢享乐浪费了得好。可做了好事就有功德,付出了就有回报,这是天经地义的,不能说他们做过坏事,那他们所做的好事就全不叫好事了——否则,那不是鼓励坏人一坏到底, 不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只是有人可以改过, 有人就可以钻空子, 甚至正因为那些功德落实了, 可以知道他们捐出的钱是落到了实处, 确实是帮助了人的。

阮椒吸气, 吐气, 吸气, 吐气。

还是非常生气!

·

早上,还是宗岁重起得最早,先叫醒宗子乐,又来叫阮椒起床。

阮椒打开门走出来,跟宗岁重说了声“早安”。

宗岁重回应之后,却看见了阮椒相当阴沉的脸。

他微微一怔,开口问道:“阮学弟,昨晚有什么不舒服?”

阮椒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听宗岁重的话后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宗岁重:“……”看起来并不像没事。

阮椒默默地跟着宗岁重走出来,直到坐在餐桌上后,也依旧心情沉重。

宗子乐也发现了阮椒的不对劲,想着,难道学长写论文写太狠愤怒了,还是因为那些可怜的尸体还在恼火啊?这种强行压制还有点泄露的暴躁,有点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危险感。

阮椒没注意其他,直到宗子乐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转过头,露出询问的神色。

宗子乐小声说:“学长消消气,有什么不开心的要不然跟我说说?要是有为难的地方,大魔王也可以帮你嘛。”

阮椒一愣,才发现自己今天早上的情绪有点过了。只是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很隐忍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曾经做那个村道儿小霸王了,那都是气狠了跟人打架打出来的中二名头。就一个晚上,想让他彻底控制住心情,他还真做不到。

思索着宗子乐的话,阮椒不自觉看向宗岁重。

宗岁重没太多表情,眼里居然也有一丝……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的淡淡关心。

阮椒垂下眼,说:“那我就说说吧。”他抿了抿嘴,“宗学长不信这个,可以就当个故事随便听听。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情绪。”

宗岁重颔首答应:“说吧。”

他不介意听个故事。

宗子乐也立马专心致志起来——难道说,是城隍爷那边出了什么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可真得好好关心一下了。

·

阮椒讲出了这个故事,大致带过之前宗子乐知道的,重点落在几个身上有人命的金主身上,他们为了减轻罪孽做出的善行真的成为他们的护身符,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让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就算是那还摸不着踪迹的邪术士,都不至于让阮椒这么懊恼。

因为这回面临的问题,是阮椒无法剥夺有大功德之人的阳寿,而现在本来地狱就还没打开,堂堂城隍连剥夺阳寿让恶人早死的事都做不到,那恶人们岂不是堂而皇之逍遥法外,还能乐滋滋地过上一辈子吗?

·

说完故事,阮椒闷闷地说道:“两位,你们分析分析这个故事,像这样犯下罪孽的人,却让神灵都束手无策了,是不是太让人生气了?”

宗子乐赞同阮椒,正是义愤填膺。

“阮学长说得对!杀人偿命嘛,既然那两个家伙是害死过人的,难道因为他也救过人就不需要惩罚吗?哪家的法律都不这么说!”

虽然只是附和自己,但阮椒表示说:“对啊,就是这样。”

随后他看向宗岁重,眼里有一丝他不自知的期待。

宗岁重顿了顿。

阮椒:“学长?”

宗岁重说:“按照故事里的说法,罪孽和功德的累积最终都会有一个结果,不可能善无善果,恶无惩罚,只是时间线拉长而已。所以即使小人暂时得志,倒也不用太过愤怒。”

阮椒知道这个道理,可大概是因为他是人吧,做神的时间也短,还没有脱离人的情感。反正他是觉得,人在上辈子犯的错没惩罚,到下辈子如果是个好人,却要承担上辈子的恶果,冤枉是不冤枉,那不也让人不爽吗?就该哪辈子做的哪辈子还清,不还清就别有下辈子了。

再说了,天地是很公正没错,但它们要真能所有事一把抓,全靠宏观处理问题,那还设立地府干什么,又为什么要让那么多天神地祇帮忙运转天地的规则呢?其中肯定也是考虑到万物有灵,一些事情不能完全硬邦邦地来。所以这世道才会是有个大框架进行束缚,细节上各有不同的人治。

就连现在,如果天地真受不了天神地祇太龟毛的话,他这最后一个城隍也不可能出现,而那叨逼叨之所以能存在那么久,等碰瓷他才彻底挂掉,也肯定是在天地眼皮子底下来的。要天地不认可,他不可能有功德,甚至他被砸死就砸死,下辈子补偿就完了,压根用不着给他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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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还是说那些恶人吧。

现在地府都没了,能审判的神就只有他这么个城隍,结果城隍削不掉阳寿,这辈子恶人还是能享乐,等死后也就是关在坛子里坐牢,简直是占尽便宜!

他倒是想把放开心怀,但只要一多想,那就是放不开。

见阮椒还是闷闷不乐,宗岁重稍作思考后,又说:“功德是由善行相加的,按照故事里的说法,是可以保护善行的主人,在保护的时候,应该也会消耗?”他其实没太多想法,却不知怎么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那么如果阳寿不能削,功德呢?”

阮椒的眼睛突然亮了。

对啊,阳寿不能削除,是因为功德很厚,保护着阳寿,但如果功德被削得越来越薄,他这个芝麻大的小官,是不是削去恶人的功德,让他的恶行再没功德遮掩,直接暴露在天地之下……等功德削无可削时,再削掉对方的阳寿就是再没阻碍的。

阮椒隐隐觉得,这虽然只是宗学长的随口提议,不过,一定是可行的。甚至在这一刻他有感觉,作为县城隍,他削人功德一次可以削掉一半,犯下两条命案的那个金主,一条命案足够他削一次功德,那么等他削过两回后,金主身上功德就剩下四分之一,不仅是对他的保护弱了很多,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金主的运势——人的命格是生来定下,气运也是,不过除非是特别不该出现的那类命格,其他的哪怕是大富大贵或者三代穷鬼,做好事太多或者作孽太多,都能有所影响,往旁支发展的。还有犯了三件命案的金主,削一半削一半再削一半,连续三次之后,功德只剩八分之一而已,比削两回的那个还多有不如。

心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阮椒很快对宗岁重说:“多谢学长安慰,我听了这些后,心里舒服多了。谢谢谢谢。”

宗子乐看他们俩又开始了,干脆默默吃饭,就连心里也不吐槽了。

然后宗岁重又开口了:“在故事之外,我更倾向于向警方报案,借此解决问题。”

阮椒猛地看向宗岁重,问道:“学长你信了?”

宗岁重回答:“先吃饭。”

阮椒看了看自己的粥,的确,为了这事儿他一直郁闷着,连早餐都不像之前开心吃了。现在既然问题好像可以解决了,温热的粥香就顿时俘虏了他……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宗子乐:“……”

所以,学长又吃上了,大魔王又无视了这个问题。

宗岁重什么话也没说。

阮椒则是一边吃一边想,这学长到底信了还是没信,他是把这事儿真当故事了,还是渐渐地有点被他洗脑……呸,是被他说服?

·

饭后,阮椒去把鬼神、女鬼们选中的小罐子和酒坛带走,另外再挑了七八个小罐子串起来,而酒坛也被他带回去两个。

宗岁重打开车子后备箱,让他把酒坛放在里面。

阮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次又麻烦你了,学长。”

宗岁重微微摇头,随手帮忙的事,他并不介意。

阮椒朝他笑了笑——所以这学长古板是古板,可爱也是可爱啊。

·

到帝大后,阮椒跟宗岁重告别,看他把车子开走以后,却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厕所。

大清早的,厕所附近没什么人,阮椒见没人注意,就赶紧抱着酒坛进去,把门反锁。然后他把酒坛打开,又从城隍印里掏出之前关着鬼将军他们的小罐子。

因为当时的空间有限,有些小罐子里直接塞进去一两百的鬼魂,可不就是挤得慌吗?要单单就是挤,阮椒也不会在意一些要下地狱的恶鬼们的感受,而是暂时是没事,时间久了他们怨气逐渐攀升,罐子说不定会被弄到炸开。

既然这样,还是用质地更厚实的大酒坛来吧。

于是,阮椒很快把小罐子取出来,把里面的鬼挪到大酒坛里,重新封好。

之后他也决定了,同一件事儿里遇见的罪鬼,单只的塞小罐子,五只以上的塞进酒坛,一个酒坛里最多不超过两百只鬼——很强的厉鬼除外,一只怕是就得一个酒坛了。

这样一来,他再多添点神力,就更严实了。

搞定之后,阮椒把封住鬼的酒坛和小罐子全都放进城隍印里,还有那些挪出来小罐子跟之前的串在一块儿,被他挂在肩头。

接着,他就回宿舍准备上课去了。

·

宗岁重做事的效率很高,他从宗子乐那里——宗子乐从阮椒那里——得到准确地址后,就让手下的人去那个水潭里捞了捞,还去附近焚尸的山洞看了看,在发现山洞里确实有人的骨灰,而水潭里也确实打捞到一点东西后,他就请了警方过来处理问题。

至于一些掩饰的东西,一些不好说的东西,宗岁重也自有不引人疑窦的方法。

后来,那些尸体被警方打捞后,尽力从尸体里提取DNA来对比身份,要是实在是尸体毁坏太严重,完全无法提取的,也都会火化,送去公墓里。

阮椒知道这件事后,心情好了点,而等他尝试削去那几个金主的功德,发现确实跟他先前感知的一样顺利后,才终于舒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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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说一下,调时间中,困,睡觉了,所以明早八点没更新,但是明晚12点前还是会更足九千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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