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到这种地步,不亏是统领虫崖近百年的老婆子啊。
我听着热血沸腾,恨不得拍手叫好,虫子什么的太恶心了。
可抬头一看漫天的虫子,生怕宋妩阿姆看出我的想法,生生压住了。
那边那瘦瘦的老头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宋妩却冷哼一声,几只鳄鱼飞快的冲过去,生生撞碎了一块石头,里面一个穿着半露布褂的光头法师被撞出来,咬破舌尖还想做什么,却猛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跟着无数蜉蝣从他嘴里飞出,眨眼之间就是一具干尸。
“下面解决了!”夏荷纵身而来,朝我点了点头,看着宋妩道:“三家齐出,那边已经反攻拿下十八寨和三十六洞,就剩他们了。”
反攻?
我勒了个去,我看了一眼头发花白,脸色红润,身子挺立在光光树林之间的宋妩,果然是狠啊。
拿我作饵,直接吞下滇南其他三家地盘,又解恨又有好处难,当真是活成人精了。
“宋妩!”那瘦巴巴的老头听着双目怒迸,朝她道:“我痋术已然隐藏山林宣称断绝传承,你还狠下杀手?大家毕竟同为一脉!”
“你不想杀人夺命,老婆子怎么会有机会。”宋妩冷哼一声,又一挥手,却见一大团蜘蛛拖着一个人大的蜘蛛团过来,那里面隐隐有一具尸体。
看样子那待遇没有给我,终究也没浪费。
“阿泉!”瘦老头脸上带着悲痛。
“走吧。”宋妩瞄了我一眼,沉声道:“你要记住,成大事者,必须雷厉风行,你昨天断我臂膀之时很好,今天杀人时手起刀落也很好,但你要学会布局,不能一个人蛮干。”
我看了一眼那一团蜘蛛,没想到这是宋妩引来的看护我的,我还以为会将我裹了尸体换钱呢。
身后传来瘦老头的闷哼之声,跟着树林之中传来欢呼声,不停的大叫“阿姆!阿姆!”。
看来宋妩在虫崖极具威信,加上这次一出师,立马取了其他三家地盘,想来这些年里她一直在蛰伏了。
她挥手让夏荷带人收拾残局,转身朝我道:“奈河一脉只是单传,以往就算战乱也并非关系整族生存,所以行内人对奈河姑婆多有敬畏,就算你师父秦姑婆退隐不出,依旧名声高涨。”
“可你不同。”宋妩看着大片的蝴蝶和葫芦蜂退开,沉声道:“惊蛰将至,若我们有幸击退出来打头阵的鳞片人,后面要应对的就是大部队了。你要学会全盘布局,出奇制胜,饵更是让别人怎么想都想不到。牺牲自然在所难免,只要换来的后果值得,就算胜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是有用的话,可看着人们拉出一具又一具干枯的尸体,那些尸体有的是自身种下痋术被吸干了,有的是被夏荷蜉蝣吸干了,还有的也可能是被魂植吃掉了,更有一些看不出怎么死的。
这山里居然埋伏了这么多人,当真是看得起我啊。
“宋媛一直由您亲自抚养吧?”我突然想到宋媛死前,跟我说过,布局之事。
以自身之死,破而后立,再下奇局。
跟宋妩几乎是同一个风格啊,只是她图谋的又是什么。
“你要记住,如果不是他们三家十八寨三十六洞贪图你的赏金,又想吞并我虫崖,怎么会倾巢而动,被我反击后方。”宋妩冷哼,带着我一步步朝外走:“蛊术和降头,只是阴损的东西,只能隐藏在黑暗之处,针对个人而行,对于大战并未有任何助力,要不然我还会留他们应对惊蛰黑门之战,可他们对人还行,对鳞片人,当真不如我们虫术来得有用。你要记住,就算是敌人,如果对你有用,你也可以暂时留着,等大敌除去,看情况再先清理。”
她语气里有着深深的不屑,想到那扑天盖地的虫子,还有夏荷那一睁眼就植入的虫卵,瞬间孵化吸干人体的速度,比魂植还厉害啊,她有轻视的资本。
可先留着,利用完再清理,也算权谋了吧。
想来这么多年,她一直放任三家邪术之名起,却一直未出手,就是想看是不是够助她一战之力。
对她,我不知道该敬还是该畏。
宋妩客观而又带着引导性的给我分析一下局面,跟我一块到了山路上方,朝我轻声道:“去吧。惊蛰之时,我会亲率虫崖众人跟你一块到黑门应战。如果我们能活着,日后游家也好,黑门也罢,就会是你的责任,我会教你怎么布局,怎么游走群局之间。算是我对你这两刀的谢意,也算我回报你留我这条老命吧。”
说到最后,她脸上显出疲态,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了人群之中,那里蛇虫嘶吼,还有着鳄鱼的嘶叫声,似乎在欢迎她回去。
我看着她挺立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间,话语声依旧十分有力,谁又知道她昨天被我扯下整条臂膀,杀了与她同生的弟弟?
果然不只要实力强大,内心也得同样强大,方能统御全局。
山路上车子已经换过了,只是车后,大片大片死掉的虫子就那样黏糊的铺在山路上,看上去恶心又而渗人。
夏荷带着我上车,并未解释她是否知道提前诱敌的事情,上车扭着手指,看着我道:“你知道蜉蝣吗?”
我不解的看着她,却听她道:“生若夏花,命若蜉蝣。我娘说这是我名字的由来,我从记事就在虫崖,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做人蜕,一旦不成功就会死去,跟蜉蝣一样,生命一瞬既逝,能创造点价值就创造点吧。”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这家伙怪不得看起来比我老成,还时不时说大堆道理,是那位人精教出来的,能不这样吗。
也许最了解宋媛的就是她吧,所以她会跟宋媛做出同样的事情,都想死在我手里。
我转了一下沉吟刀,看着夏荷道:“可生命还是得传承的,夏荷不是很美吗?”
“是啊,可却并不是很灿烂。”她紧紧握着门把手,朝我轻声道:“我跟阿姆说过,惊蛰我跟她一块去泰龙村黑门口应敌,那才是真正面对生与死,我并不想将生死放在别人手里,如果你们输了,我还是得死不是吗?何不由自己去杀敌,就算死也值得。”
“可阿姆不肯,说虫崖剩下的人需要我来安抚,如果你们全部死在黑门之前,我就带着虫崖其他人,藏身地底,那下面我们养了很多虫卵,以我的虫术以及蜉蝣的繁殖能力自然能让大家存活很久很久,只要不被外面的鳞片人发现。”夏荷声音低沉,身子随着盘山公路晃动:“可那样的话,慢慢的我们就不会再是人了吧?会再变成另外的人种对不对?而且你们都死了,死得那么灿烂,那么美丽,我却要如枯荷一般,独立秋雨寒霜之间,失去了色彩和原本的形态来表明自己存在的痕迹,还不如跟你们一样死去。”
“不会的。”我眼中一酸,伸手拍了拍她:“你做的事情也很有意义,就像蜉蝣一般,生命转瞬既逝,可它们在交配的瞬间产下了后代,生命得到了延续,你留下来要做的就是这个。”
宋妩只字未提她的身世,怎么可能让她去黑门之前。
游家血脉,一旦暴露在黑门之前,体内血脉觉醒,一旦情绪失控就会长出鳞片,一如我一般。
到那时,就算我们能应对黑门的局面,夏荷又该如何?
宋妩既然要将她当火种藏好,自然无论成败她都要藏着。
至于结果,任由她自己选择吧。
可夏荷说得没错,如果藏身地底,以虫卵为食,大概人也会不再是人了吧,就算鳞片人对我们这些人的称呼,估计也有另外一个。
这个问题对我们而言太过沉重,谁也不能设想以后,也许只有宋妩这种经历风雨,历经磨难,依旧能坚挺的人方能看明白吧。
巴山在四川、湖北境内,有自成一派的巴文化传承,本以为深山内通巫术的巴人廪君会很难说得通,却没成想,将那小头男婴带鳞皮拿出来,那位中年廪君立马答应了。
反倒只是沉笑的看着我道:“这位奈河姑婆叫云舍,却是游家人,又怀着蛇胎,含着龙种?”
我微微点头,感觉自己好像藏得太多东西了。
他却依旧朝我道:“如若黑门前应敌失败,你的尸体被里面所谓的鳞片人找到,你认为会如何?”
“听闻与人怀上蛇胎的是白水,一条传承神蛇血脉的蛇。”廪君沉沉的看着我,轻声道:“你这蛇胎有着游家和神蛇之血,如果让黑门里面的人得到又会如何?”
“我死后会坠入饿鬼道,尸骨无存,而且白水会跟我一块死去。”我没想到这位廪君对于应战很好说话,却对于我的尸体很是看重啊。
“不!”他摇头轻笑,将一枚药丸递到我面前:“这是断生丸,一旦你断气死去,这药丸里面的毒药会在一瞬间涌出,将你尸体化得连骨头都不剩,这是我们认为最安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