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苏迪被连夜送到医院抢救, 他高烧不止, 身上还有冻伤, 也幸亏送来得及时, 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就算如此，他也高烧到肺炎, 整个人神智模糊、噩梦连连、梦呓不断, 看起来当真是受了不少罪。
苏妈苏爸听到消息早就赶来医院等着了, 见到受尽折磨的苏迪, 是既心痛又难过, 也十分庆幸，不管怎么说，人好在是活着回来了，活着回来就好。
苏妈抹着眼泪，守在病房外一刻也不想离开，苏爸也是感慨万千，平复了情绪后才去找了警察询问事情经过，他也想向救了苏迪的人道谢。
江天站在病房外，见苏爸出来, 立刻走了过去，苏爸爸问道：“我听说是个好心人救了苏迪，还一路把苏迪送回来？她在哪里, 我想去感谢她, 她应该还没走吧？”
“没走, 就在医院外面。”他们先来的医院, 还没来得及回警局。
“那我过去谢谢她，如果不是她的话，还不知道苏迪要受多大的罪。她救了苏迪一命，是我们整个苏家的大恩人！”
这倒是真的，黑长直虽然阴森森的，但她是真的做了件好事，很好很好的事。
不过江天想到一黑长直和那两个奇怪的绑匪，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要说他做警察的，尸体也见了不少，有时候一些凶杀案的凶杀现场极其血腥，尸体毁坏到连模样都难以辨认的他也见过好几例，可真要说起来，他面对尸体时也没这么瘆得慌啊，也是奇怪。
江天带着苏爸爸往外走，一边和他说了大致情况，不过他没有说黑长直小姐特殊的气质，毕竟这种感觉还真形容不出来。
……
顾飞音坐在警车里，缩着脖子搓搓手，虽然挺冷的可她心里却热乎得很，她很是期待的想着，她这也算是做了回好人好事了，救了一个人还抓了俩绑匪，这可都是功劳啊。
也不知道警察叔叔会不会给她颁个奖状、给点儿奖金什么的，有了奖状她也就是个有证的人了，应该对她找工作有利吧，再说她上次看电视的时候——包子店的电视，每天早上买包子的时候她都趁机瞅两眼，想着等以后找到回家的路了，她也带一个回坑里去，无聊的时候就看一看，还是挺有趣的——新闻里说了，有个路人见义勇为，顺手抓了个在路上行窃的小偷，警察叔叔都奖励了一百块呢！她一下抓了俩，怎么也有两百块吧？
可惜当时她没想到这一点，不然把那个跑掉的一起带过来，她就有三百块了！这可是她五天的工钱了，想想真是划得来。
虽然棺材没做成，但以后可以继续做的嘛，这两百块可不是随时能有的，这么一想，她这一晚上还是很幸运的。
等拿到了这两百块钱，她预计早上可以吃两个牛肉包，再吃一个茶叶蛋，那茶叶蛋可香了，看起来就特别好吃，就是太贵了，一个要两块钱，比牛肉包还贵五毛，她一直舍不得吃，但今天终于可以尝尝了！
中午还可以去鬼屋外面的奶茶店买杯奶茶喝，她经常看那边排好多人去买，她每天路过都会闻到甜甜的奶香味儿，肯定很好喝……可恨这奶茶比茶叶蛋还要贵，一杯十二块，抵得上六个茶叶蛋六天的早饭钱了！她是真舍不得啊，不过等拿到两百块，她就狠狠心，奢侈一把喝一杯奶茶去。
对了，邻居小姐和太婆也出了力的，能把老四、大胖和人质一起运下山，也多亏了她们，虽然主意是她出的。等拿到钱，她还可以给她们买两根蜡烛打牙祭。
她噼里啪啦都算好了，那边一个警察拿着笔和本子走了过来，说是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做个简单的笔录。
来给顾飞音做笔录的就是刚才开车的小警察，叫赵海成。
顾飞音非常配合的下了车，准备好好宣扬一下她的功劳，哪知道警察瞅她一眼就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也是，这夜里真的太冷了，连表情被冻得奇怪也不足为奇。
隔着车窗，赵海成都感觉有两道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往警车瞅了一眼，果然就见那两个奇怪的绑匪此刻正望着他。
赵海成：“……”
虽然习惯了，可还有些接受不来，他咳了一声只当没看见，说：“你叫什么名字？”
“顾飞音。”
“家住哪里？手机号码多少？”
“我家住在城南富民路最破烂的那栋楼，你一过去就能看见，现在在A市游乐园的鬼屋工作。”她垂下眼睛，摊了摊手，“我没有手机号码。”
“嗯？”
“我没有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赵海成居然从她惨白的脸上看出了些失落又向往的神色来？他吸了口气，肯定是他看错了，“……你的身份证给我看看吧，我做个记录，到时候可能有需要你作证的地方。”
“哦，身份证我没带身上。”她是出来砍树做棺材的，干的都是体力活，身份证这样珍贵的东西可不敢带身上，掉了都没钱办。
“……那你先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那两个绑匪和人质的吧？”
顾飞音说：“我去山里的时候，意外发现山里有三个男人，而这三个人竟然绑架了一个人藏在屋子里。”
赵海成是知道的，车里那两个应该是绑匪无疑了，绑架的人还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苏迪，这事儿闹得大，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破案，确保人质安全。虽然警察全城出动，没想到苏迪最后却是被一个奇怪的长发女人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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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应该没有说谎，但他心里还是很疑惑，“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去山里做什么？”如今大雪封山，天色又暗了，一个女孩子去山里能做什么？看她这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儿活力的模样，难道是生活无望去**的？这种情况他还真见过不少。
“……”顾飞音心里一咯噔，她怎么给忘了，她好像是去山上违法砍树做棺材的，而且那几个绑匪都看见了。
“……我就是随便去走走的……”她模样诚恳，“嘿嘿。”
赵海成看见那笑只觉脑子一抽，周身都凉了几度，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山里多危险啊，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小心，如果想爬山，就等雪化了白天来，晚上可不能一个人进山。”
顾飞音垂下脑袋，连连点头应是。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敢肖想那两百块了，她虽然抓到了绑匪，可绑匪肯定会报复拖她下水，到时候狗咬狗，一定会供出她非法砍树这件事情来，到时候可咋办？
正说着，赵海成接到一个电话，他转过身去，低声回了几句，没一会儿，就见江天带着苏爸从里面走出来了，他招手示意，江天小跑了两步走过来道：“苏先生想要亲自谢谢救了苏迪的人，对了，她人呢？”
赵海成说：“在这儿啊。”
谁知他一回头，身后连半个人影都没了？
“……咦？人呢？刚才还在啊？！”
江天脸色一凝：“人不在了？”
苏爸皱眉：“走了吗？”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苏迪，什么都没说一句就走了，这样做好事不留名，这样的人当真是让人钦佩的。
赵海成拉开车门也只看见两个歪歪扭扭拷在车上的绑匪，这俩绑匪完全没了刚才的精神头儿，此刻闭着眼睛瘫软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疲倦，脸上血色全无，看起来很是苍老。他们眉头紧皱，睡着了还在挣扎醒来的模样。
这副样子，就好像突然被人抽去了什么……
赵海成之前就觉得这两个绑匪很诡异，肯定是被鬼上身了，可江天说不是，鬼上身还能帮忙把苏迪送回来呢？如果真的是鬼，这是什么神仙好鬼啊？
江天一听长发女人不见了，也惊讶上前，一眼就看见晕着的俩个绑匪了，这俩绑匪从他遇见开始就格外怪异，坐得笔直眼睛也瞪得老大，谁看他他就幽幽的看过来，跟幽灵似的，这突然就倒下了，还真挺让人惊讶的。
两个绑匪还在，长发女人却突然消失了。
江天和赵海成四目相对，疑惑又震惊。
苏爸走过来道：“是不是救了苏迪的人已经离开了？”
赵海成点头说是，不过没关系，“我这里有她住址和工作单位，你们要找她的话不难。”
苏爸嗯了声，恩人虽然自己走了，但他们却不能当做不知道，这个谢是一定要谢的。他看了眼晕在警车里的两个人，严肃道：“还请你们依法严惩，这种违法犯罪的人绝不能放过！”
江天和赵海成说苏先生你放心，犯罪的人都会收到法律的制裁。
“啊——鬼啊！！”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响起，老四挣扎着醒了过来，他猩红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又踢又打，嘴里胡乱的**，“饶命，饶命啊！求求你饶我一命，不要吃我！”
老四刚喊完，大胖也幽幽转醒，他的状态比老四还要不好，他拼命的挣扎，拉扯着手铐，甚至连周围的情况都来不及看，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杀他，杀他！”
“救命啊，有鬼，真的有鬼！”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
老四和大胖整个人跟疯了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连手腕被手铐勒破也顾不得了，还是叫来医生打了镇定剂才终于安静下来。
这两个人太过反常了，前一刻还安静木讷，下一秒却如此疯狂，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对！换、换了个人？
那刚才的是什么？再结合大胖和老四说的话……
江天和赵海成对视一眼，瞳孔微缩，咽了咽口水，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顾飞音趴在邻居小姐的背上唉声叹气，她还以为自己能赚到两百块钱，改善一下生活，哪里晓得又是白忙活一场，没准儿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幸亏她跑得快，不然真要说不清了。
好在她是没有人性的，又没道德，该跑的时候跑得毫不犹豫。
这瞎忙活一晚上，她是又累又困，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准备先睡一会儿，天亮了还要去上班，到时候都没精神了。
邻居小姐幽幽的飘，太婆抱着扫把跟在一旁，长长的扫把拖在雪地上，划拉出一道道杂乱诡异的痕迹。
不远处，一个女人的身影遥遥从远处飘来，她穿着一条无袖的长裙子，身上脖颈的青紫痕迹已经不见，此刻的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她脚不落地、又没有影子的话，看起来还是个年轻漂亮、又朝气蓬勃的女人。
“终于找到你们了，我问了好多鬼才找到你们。”
邻居小姐和太婆都停了下来，直愣愣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顾飞音的脑袋从邻居小姐身后冒了出来，疑惑的看着她，奇怪她来找她干什么？
来人笑了一下，说：“我来谢谢你。”
她是真的来道谢的，她当人那些年没干过什么坏事，从小就按部就班的学习，大学毕业后就出来工作，因为贪图房租便宜才没找那些住宅小区，而是住在一片即将拆迁的老房子里。
她在那里住了一年，一直没出过什么事儿，环境虽然不是很好，可邻居房东都挺好的，平时遇见了也会问个好，偶尔还会彼此帮个忙什么的，渐渐地，她觉得住在这里也挺好，房租便宜，每年还能多存些钱，这对刚出社会打工的她来说真的很划得来了。
那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样下夜班回家，想着第二天放假可以去看个电影逛逛街，没想却在半路上被老二捂住了嘴巴，任她如何挣扎求饶都没能让老二放过她，那个时候她满心绝望，只觉地狱也不外如是。
他撕坏了她最漂亮的裙子，结束了她最美丽的生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不甘心、又太怨恨，所以死后一直没有阴差来接她，她也乐得逍遥，因为这正好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自从她变成鬼后，就一直跟着老二，她想报仇，可老二心狠手辣，阳气又重，更不信鬼神之说，杀了她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能镇定的把她拉到山里毁尸灭迹，更骗过了警察！他从未露出过半丝愧疚和不安，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而她道行尚浅，连近老二的身都难，也就一直没有找到报仇的机会。
直到今天。
什么都不怕的老二竟然被一个人吓破了胆，整个人惊慌失措，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还终于想起了他曾经杀过一个人。
看着老二被吓得屁滚尿流逃命的模样，她当真是无比畅快，因为他终于体会到她当时的害怕和恐惧了。
当然了，她也不会放过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叫宋娜，谢谢你，让我有了报仇的机会。”
顾飞音完全没想到还有这茬，她也没当回事，摆了摆手说：“行吧，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宋娜：“……”
宋娜说：“我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欠人东西，死了更不想欠别人什么，何况还是欠人情。我是来报恩的，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我都会尽力帮你。”
顾飞音直起身体，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竟是有些阴狠，像是在看什么猎物，宋娜瑟缩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无法说话。
顾飞音说：“我需要一口棺材，你能帮我吗？”
宋娜：“……？？？”
顾飞音两手一拍，真好，又有一个来给她做棺材的了。
都说人多力量大，她马上就能睡上棺材了！真是太幸福了！
她高兴的取下了嘴里的假牙套，仔仔细细的装进一个小小的塑料口袋里，再塞进棉袄里面的小包里，确认藏好了，趴在邻居小姐的背上幸福的睡着了。
——毕竟是她最珍贵的财产了，自然要照顾得精细些。
……
这天晚上她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哪里像邻居小姐和老太婆，一大早就开始在她门口蹦蹦蹦、刷刷刷的了。
她抱着被子坐了会儿，才穿上棉袄起床。
老太婆佝偻着背慢悠悠的走，不知疲倦似的扫啊扫，邻居小姐原地蹦跶，震得满屋子灰。此刻看黑长直出来了，也就望了一眼，然后这一看老太婆就忘了扫地了，邻居小姐差点镶嵌在天花板！两只几不可见的往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像是被骇了一跳。
顾飞音也有些别扭，她咧了咧嘴：“嘿嘿，我感觉我的腿好像不太听使唤。”
邻居小姐：“……”
太婆：“……”
顾飞音拍了拍腿，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差点儿就摔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右腿突然变得十分僵硬，像是失去了知觉和性能，可她又能用，就是用起来有点儿迟缓不顺畅，就跟发条没油了似的，嘎吱嘎吱的像个机器腿：“可能昨天晚上太累了，走太多路吧。”
邻居小姐：“……”她眼睛一翻，直接用眼白对着她。
顾飞音拍了拍腿，苦恼的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生活了吧：“我上班去了，晚上见。”
邻居小姐：“……”
两只鬼眼睁睁看着黑长直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下了楼，直到她走出老远了，两只还趴在窗户边看，看着黑长直一手掐着腿，扭着身体，缓慢的移动着，直到不见了人影，两只鬼才默默对视一眼，又移开了眼睛。
……
身为游乐园特殊部门的领导，他是从来没有春风得意过的，除了情人节，鬼屋向来是最冷门的一项游乐设施，可现在不一样了啊，自从马奥在他们家鬼屋连着翻车两次，慕名而来的游客是越来越多了。
当然还指明了问那口棺材和棺材里的女鬼还在不在？
在那是当然在的，顾飞音现在可是他们部门的王牌！只要她往棺材里一躺，什么都不用做，鬼屋就能自带鬼气、阴气，那股凉气直接从脚底往上冒，当真怪渗人的。
领导很看重顾飞音，当然也有些怕，每次给红包的时候他都是快去快回——大部分躺棺材的人都会给红包，不会给太多钱，也就是图个吉利，意思意思——多的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马奥的直播他看了，弹幕很热闹，直播效果特别不错，尤其是顾飞音举着手机跳进棺材的时候，他都给吓了一大跳，简直惊为天人，这样的神仙就是为他们特殊部门而生！想来今天会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虽然苏迪被绑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完全把马奥直播间的热度给刷屏了，不过喜欢冒险的人肯定会来。
所以他特别把顾飞音叫到了办公室，准备好好鼓励一下她。
然后他就被顾飞音的新造型给震惊了，人还是那个人，阴森森的气质一点儿没变，可她扭曲着腿、诡异的笑着进来的时候，让他还差点儿以为是丧尸来了！条件反射的跳起来想跑……幸亏他也是见惯风雨的人了，同事这么些日子，自诩还是抵挡一二，镇定了下来。
“……你这腿是怎么了？要不要给你放个假？”
放假？贫穷的人怎么能有假期？那也太奢侈了吧！顾飞音立刻道：“我的腿没事，可能走太多路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领导放心，我会努力工作的。”
领导有点儿不太信这腿没事儿，没事儿能这么走路？可看顾飞音脸上表情却是没有痛苦之色，他只能将信将疑的信了，先是叮嘱了她好好工作，今天会有很多客人巴拉巴拉，然后摸出了一个红包给她：“加油！”
顾飞音是躲去厕所开的红包，整整十二块，这可是她有史以来最高的大红包了！
神仙啊，她会更加努力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