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日里, 孙悟空的皮被烧了一次又一次, 重新长了一层又一层, 痛苦与血腥,让他备受煎熬,但自尊与倔强的性子, 使得他连一声的惨叫都不曾有过。
烈焰灼热, 侵蚀着皮肤。
渐渐地,烧进了内里。
五脏被火焰炽烤着,孙悟空感到胸闷, 嚯嚯地喘不上气。
疼,疼得要死!
他想要喊出来, 但嘴巴才张开了一条缝,便被尖利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
虎牙,刺穿了唇肉, 沾染着股股鲜血。
黑烟孜孜不倦地熏着眼睛,孙悟空忍不得泪流满面, 不停揉搓后, 眼周全是胭脂的红色,瞧着心惊, 时间久了,孙悟空连睁一下眼睛都做不到了,只能紧紧闭着眼皮, 渐渐地, 害了眼疾。
早先是外体的折磨, 如今火入了身子,又是一番内里的折磨了。
骨头仿佛被硬生生打碎,又重新生长出来,这样的痛苦,比之蚂蚁啃食骨髓都要厉害,犹如剖开皮肉,用刀子挂着你的骨头,神经不停地叫嚣着,孙悟空蜷缩成一团,痛到极致的时候,尾巴刹那间会绷直,咧嘴呲牙,实在忍不得时,便一口咬住自己的胳膊,待疼痛平息时,又是一块儿肉掉了。
桑寄生这些日子一刻不曾歇息地守在火炉旁,摇着扇子的手都酸痛了,一脸的疲惫。
但想到今日是最后一天,立马又来了精神,煽风煽得更是有劲儿了。
早点解脱,早日清闲啊!
太上老君走来,掐着指头算了算,唇角悄然间往上提了提。
对桑寄生道:“停手别煽了,我这就要开炉取丹,你离得远点,免得被误伤。”
桑寄生看向老君,只觉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以往炼丹出炉的时候,从未有过什么危险啊,怎么就这次要让他离远些了去?
虽不解,但桑寄生一向听太上老君的话,闻言立刻放下了扇子,道一声“是”,恭敬地退了下去,守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
太上老君挥挥拂尘,掐了个法诀,只见金光射.出飞到了炉顶,不一会儿便将整个炼丹炉罩住了。
大喝一声:“开!”
随即两指一并往上一提,那炼丹炉的炉盖子便开了,里面骤然蹿出来一条火蛇。
孙悟空本来头痛欲裂,身软乏力,但见头顶突地亮起一道柔和的光来,瞬间便明白了是老君来开炉了。
于是提起精神,随着那火蛇一跃而出,赤裸着身子,拿出金箍棒一挥,火炉倒地,那神火顺着一处漏洞往下倾泻,落于山头,立刻便焚烧起来,眨眼的时间里,那山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再无生灵可栖。
桑寄生惊叫:“孙、孙悟空!你居然还被炼成丹!”
见到孙悟空的模样,桑寄生双眼瞪大,觉得不可思议,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尖叫,胖乎乎的手叠在一起捂住了嘴巴。
但见,这孙悟空——
浑身没一处是好的,血肉模糊,点点火星还在皮上燃烧着,油脂噼里啪啦不时炸开,肉味更浓,原本充斥的药的清香的兜率宫,也变了味。
接连四十九日的折磨,已经让孙悟空无力支持自己站立了。
他以金箍棒为杖,杵在地上,整个人静静靠在上面,大口呼吸,喘得“嚯嚯嚯”的,汗水淌了一地,脚下踩过的地方,也被零星的神火,烧得发黑。
乱糟糟的头发下,双目紧闭。
他试着睁开过,但那炉子里的黑烟好似将眼睛伤着了,一出那了炉子,外界光线又太过于强烈,逼得他不得不闭目养息。
但他耳朵鼻子还是好的,瞬间就发现了身旁的太上老君。
猛然转头,面对着老君的方向,沙哑着如同刮树皮的干涩发紧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老君,你还要取俺之体炼丹么?”
说着,强撑着站好,手紧紧握着金箍棒,警惕地动着耳朵。
太上老君后退几步,不欲与其对战,拎起那还在角落里一脸惊呆相的桑寄生,好似十分慌张的样子:
“祸事,祸事啦!妖猴出了八卦炉,我等力不能抗,故退而求生,逃离了兜率宫!”
说罢,胡乱挥了挥手,宽大的外袍便掉了下去,在其手上的桑寄生被甩得脸色铁青,憋着才未吐。
待两人没了影子,兜率宫一片静的时候,孙悟空才动了。
他忽的撤了力气,躺在地上,缓了几个呼吸。
之后忍着疼痛,一咬牙又站了起来,戳着棍子在地上寻路。
“咦?”感受到地上有东西,孙悟空蹲下捡了起来,原是一件衣裳。
孙悟空连忙穿上,又撕了一布条,将眼睛裹了几圈,密不透光。
暂时真盲了的孙悟空,磕磕碰碰走了出去,误打误撞进了藏药库,闻着药香,孙悟空胡乱拿了些塞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吃着,简直把这稀世的珍宝似的丹药,当成了糖豆来吞。
没了视觉的孙悟空,耳朵极好。
远处来的天兵,还没到便已经被他察觉。
孙悟空加快了行进速度,靠着金箍棒扫着路上的障碍,跌跌撞撞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一下脚踩空,孙悟空便跌进了冷冷刺骨的水里。
他扑腾了几下,身子却沉沉的丝毫没有要往上浮的趋势。
满是创伤的身体,也因为遇见了水,而痛得他发颤,双唇尽白。
他这是到了个什么地方啊!他妈的连浮水决都不管用!
“你是孙悟空,我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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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道女声传来,空灵清脆。
孙悟空道没回话,只不停试着能想到的法子,奋力往上蹿。
女生又道:“你身上的血腥味,让我有些难受。”
话音刚落,这原本平静的水便震动了起来,暗潮跟旋涡不断在水里搅和着。
孙悟空:......妈卖批!
见孙悟空始终不说话,那女声也不放弃,接着道:“我叫弱水,昔日你与天蓬大哥在河岸吃酒切磋的场景,我都见到了。你是天蓬大哥的朋友,我也是天蓬大哥的朋友,如此算起来,你我也算是朋友。”
弱水的思维逻辑,让苦苦挣扎着的孙悟空,无言以对。
似是想到了什么,弱水忽然兴奋起来:“这样吧,我送你出去,等你身上的伤口好干净了,你再来找我玩儿如何?成天只能对着天蓬大哥那张脸,我都看腻了。何况你这猴子长得好看,我瞧着也多欢喜一时!”
越往下沉,水压越大。
孙悟空吐出一口血,哑着声音道:“好!”
说出这一个字,已是艰难。
胸腔仿佛被山碾压着,里面的血液翻滚时刻想要冲出来,搅得他难受。
“太好了,你答应了!我这就送你出去!”弱水说完,就变出一股水流,从下往上,顶着孙悟空就将他送出了河。
孙悟空爬起来,道了一句谢。
弱水在孙悟空走后,本来还算平静,但孙悟空留在水里的血,却是慢慢与她的身体融合了,那腥腥的味道,以及孙悟空暴躁的情绪,渐渐地感染了本来纯净无暇仿佛白纸一般的弱水。
情绪一时有些失控,开始泛滥的河水,惊了在附近巡查的天将。
真真是,那方捉猴,这方堵水,天界一时间,混乱了起来。
-
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孙悟空小心翼翼躲着天兵,终于靠着沿途御膳房散出来的香气,摸到了白绵的住所。
他熟练地翻墙进去,还未进屋,便感觉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活动,气息跟自己的小家伙十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不过具体是哪里不同,孙悟空短时间内又分辨不出来。
孙悟空没多想,推门进去,压低了声音,轻声唤道:“小家伙?”
“白绵”动作一僵,缓缓抬头,见了孙悟空的惨样,拧眉思索了一番,才道:“你是......孙悟空?”
语气淡淡的,情绪波动也不大,仿佛一人形冰块儿。
不一样!
孙悟空闻声,神经就紧绷了起来。
他的小家伙,从不会用这样陌生的语气与他说话。而且越是靠近,这人身上的味道就越发与自己记忆当中的不一样起来,那深藏着的墨汁味,他此刻闻得真真的。
孙悟空厉声喝道:“你是谁,怎在小家伙的屋子里,小家伙去哪儿了!”
金箍棒瞬间挥出,抵在了“白绵”的眉间。
“白绵”不解孙悟空为什么觉得她不是白绵,歪头,没有神采的眼睛看着他,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我就是白绵,白绵就是我。如果你要找白绵,那就等同于找我。”
她的主人就是这样设定的,她很听话,牢牢执行着自家主人洛风的命令。
“胡言乱语!”孙悟空气得手抖,沙哑的声音低沉得很,仿佛来自地狱,带着冷意,“说,真正的白绵在哪儿!否则,杀了你。”
对死毫无概念的“白绵”,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的话。
孙悟空体内的焰火,忽的烧起来,不过这次却没有再对他的身子造成伤害了,那火烧得热烈,点燃了他本就在崩溃边缘的情绪。
咧嘴呲牙,一口血从嘴角缓缓滑落,喉咙发出低哑的咆哮。
“白绵”仍旧平静地看着他。
孙悟空道:“找死!”
说完,金箍棒便直接将眼前的“白绵”捅了个穿,脑袋破了个洞,紧跟着,一撮火苗从孙悟空的指尖冒出,顺着金箍棒过到“白绵”身上,不一会儿她就烧了起来,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地焦黑的纸屑。
一道纯白的灵力,从中飞出,散去。
孙悟空大感脱力,倒在床上,嗅着白绵的气味,又吃了几瓶丹药,微微眯了一会儿,恢复着体力。
眼睛仍是痛得要命,睁也睁不开,且对光线十分敏感,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敢将缠在眼睛处的布条解开,瞧着俨然一副瞎子模样。
躺在床上,身子歇着,脑袋却不得闲。
小家伙去了哪儿?
有没有被伤害?
谁会这么干?
思索了一番后,最后锁定了一个人。
“洛风。”
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棍挥断了对方的脖子。
-
白绵的二次被囚禁,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洛风现在虽然是个蛇精病,但起码还是尊重她的,没有对她用强,而且一但他想要稍微亲密的肢体接触,都会事先请求她的同意后,才行动。
当然,白绵一次都没同意过!
每天,白绵就跟洛风看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纯靠着言语来维持相对和谐的关系,白绵尽量附和,以求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免得自己遭殃。
想必是洛风觉得孙悟空必死无疑了,所以心情大好,对拥有白绵的迫切心理,也逐渐淡了很多的关系,对待白绵,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日子就这样,过了四十九天。
白绵担心着孙悟空的心,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因为四十九天后,就是孙悟空翻天之时。
正在奋力讨好着白绵的洛风,忽感一阵心悸,一道白色的灵力从远处飞回体内,孙悟空面目狰狞一身伤残的挥棍杀“白绵”的景象,刹那间在脑海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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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绵察觉到眼前的人笑脸有一瞬间的僵硬,眼中也迸发出刺骨严寒的杀意,不禁问起来:“怎么了?”
她看着洛风,希望他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儿。
洛风回神,将盛着汤的碗放下,也不强迫白绵吃自己喂的东西了。
墨黑无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笑容越发大起来:“本来还想着让阿绵你彻底接受我的时候,再与你享受肉.体之欢,灵肉合一的。不过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计划,必须要提前,你期待吗?”
白绵惊恐,瞬间后退,下意识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面上露出癫狂神色的洛风:“你、你开什么玩笑......不如,再等等?我、我现在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彻底爱上你的......所、所以,灵肉合一啥的,不急于一时,没有坚实的感情基础,这事儿干起来......两人都不好受啊!你觉得,我这注意,如何?”
说着,小心翼翼打量着洛风的神色。
洛风眼神渐渐发热,看着白绵:“不如何。”
说罢,缓缓起身,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拿出了根根熟悉的布条。
白绵:!!!??
妈妈呀,谁来救救她的贞.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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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炼丹的神火,是四大天火之一,六丁神火。
另外三个天火为:
(1)玉虚宫,玉虚琉璃灯中的“万灵古燚(yi三声)”
(2)八景宫的八景宫灯中的“焚天紫火”
(3)灵鹫山的灵柩灯内的“幽冥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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