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血衣文士举的例子,也是古人的思维。我们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和标准,去评判古人,却能用古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们当时的做法。
岳飞也好,宋江也罢!他们不许有人报仇,可能是从多方面考虑的结果,但是主导的思想却还是忠臣之名。
踏白将,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忠臣之名,还是真跟朝廷有什么协定。他都必须除掉那些为了情义肯拔刀的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血衣文士疯狂怒吼道:“霍成岳,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
“我要入魔!入魔!”
血衣文士的身上戾气暴涨,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七星谷。
血衣文士只是身上戾气横生而已,并没真正入魔,不过,这就够了。
我要的不是一个绝世凶魔,而是能打进七星谷,找出踏白将的人。
血衣文士忽然间,狠狠一脚跺向地面,怒卷黑云冲向七星谷深处。
我赶紧追在对方身后,往山谷里跑了过去。
血衣文士带起的黑烟形同龙旋一路狂卷,所到之处鬼魂尽灭,只留下了一路磷火。
我不知道冯瑞到七星谷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打乱冯瑞的计划。
当然,干扰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
冯瑞要唤醒七星谷的踏白将,我做的事情也同样是要唤醒对方,只不过,出手人的不同而已。
血衣文士席栩冬出手唤醒踏白将霍成岳,我刚好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等冯瑞。
只不过,这样做太冒险,我把血衣文士逼成厉鬼,就等于是让自己身边只有敌人,没有同伴。而且,我亲手逼出来的厉鬼,很容易反过头来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但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这样做,半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死中求活,我还有一线希望。
我虽然是在追着血衣文士往前,却渐渐跟他拉开了距离,等到赶到七星谷中心的时候,血衣文士已经在对着一个将领打扮的人破口大骂了:“霍成岳,你简直不是人。”
“为了你的忠臣之名,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上千踏白军给你陪葬吗?”
霍成岳摇头道:“栩冬。我霍成岳一生忠于朝廷,忠于家国,不曾有半点私心杂念。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难道我就不心寒么?”
“你让我率兵出走,占山为王。”
“可你想过没有?当时,我麾下兵卒过万,但是真正能跟我走的人有多少?无非是一千踏白军而已。”
“我们走了,固然能苟延一时。可是,踏白军那些兄弟的妻儿老小又怎么办?”
“朝廷在镇压造反这种事上,从不在乎杀人。别说是一千人九族老小,就是十万人,百万人也照样杀得。你想让那么多人都给我们陪葬吗?”
霍成岳道:“彩儿是我杀的,踏白军的七狼八虎也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我不杀他们,他们一定会造反。”
“他们一反,我们踏白军的弟兄就白白牺牲了。那些弟兄的家眷还是要被开刀问斩,甚至死去的兄弟,也会被刨坟掘墓啊!”
“栩冬,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血衣文士怒吼道:“我理解不了。”
“你不愿意造反,你可以遣散踏白军,就算朝廷会追杀我们,那一千多兄弟里总有人能活下来。”
“可你做了什么?你让一千多兄弟,全都成了冤死的亡魂。”
“你不懂!”霍成岳道:“踏白军里太多人可能成为阴阳探马,朝廷不会允许他们活着。”
霍成岳道:“栩冬,如果让我们易地而处,你会怎么选择?”
血衣文士低吼道:“我会选择救彩儿!”
“去他么的,什么妖鬼出世,生灵涂炭;去**,什么忠臣良将,名垂青史;我只要跟彩儿归隐山林,我什么都不要!”
血衣文士手指着霍成岳道:“姓霍的,你不用把什么事情都说得大义凛然!说到底,你坑死踏白军,就是为了你的忠臣之名,一己之私。”
“你怕你带着彩儿归隐,朝廷会刨了你的祖坟,会让你身败名裂!难道,彩儿还比不上你的一世虚名吗?”
霍成岳摇头道:“栩冬,如果,我告诉你,彩儿的死,是她自愿的呢?”
“你放屁!”血衣文士说话之间,猛然往后退了两步,双目发直的看向了霍成岳背后:“彩……彩儿……”
我顺着血衣文士的方向看过去时,却看见霍成岳身后出现了一只身穿劲装,英姿飒爽的女鬼。
她就是彩儿?
彩儿走上前道:“席先生,当年我的死,是我和霍大哥商议的结果。你不懂霍大哥,更不懂阴阳探马。”
血衣文士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彩儿,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是姓霍的,威胁你,让你骗我的对不对?”
“不是!”彩儿的脸上已经带起了寒霜:“席先生,我一向敬佩你的学问。但是,我想不通,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为什么只想着自己?你读书人的济世安民之心,到哪里去了?”
血衣文士一时间面若死灰:“你们……我不信……”
彩儿的眼中露出了鄙夷:“席先生,你觉得以霍大哥的聪明,他看不出朝廷的用心么?”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朝廷给了他一个不能走的理由。”
“这座七星谷里的邪魔,必须有阴阳探马才能镇压。霍大哥甘愿一死,也不愿意邪魔出世。这就是他的大义,你永远不会懂。”
血衣文士厉声道:“那么,踏白军呢?一千多踏白军,不是因他而死吗?”
“是!”彩儿眼中的鄙夷更胜了几分:“霍大哥已经告诉过你,他为什么带领踏白军走上一条死路了。你不肯相信,我也没办法说服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霍大哥当年愿意引颈就戮,也是出于对踏白军的愧疚。他在临行之前,特意让刽子手把自己刀刀凌迟。一千一百个踏白军因他而死,他就让人割了自己一千一百刀。”
“他欠下踏白军的,已经还了。”
“你呢?你欠下霍大哥的东西还了吗?”
血衣文士连退了几步:“我……我欠他什么了?”
彩儿怒吼道:“你受人蛊惑,一怒成魔。从谷口一直杀到这里,当年的兄弟在你手下魂飞魄散,你不该把命还给他们么?”
血衣文士如遭雷击,身形晃了几下之后,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倒在了地上。
彩儿没再理会血衣文士,转身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朋友,你能蛊惑席栩冬冲击七星谷,就没胆子出来一见么?”
我倒背双手走了出来:“想见面,总得等你们处理完私事再说吧?”
彩儿冷然看了我一眼,又转向另外一个方向:“那边的朋友呢?也想等我们处理完私事么?”
我顺势往彩儿注视的方向看了过去,冯瑞和花漫语同时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们两个果然来了。
我从进入悬天牢就一直提防冯瑞,却还是被他给悄无声息地跟在了身后。
彩儿上下打量着冯瑞与花漫语:“两位到此又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要找一样东西。”冯瑞在说话之间打出了一个手势。
彩儿显然是没看出对方的意思。霍成岳的双目却是猛然一缩。
霍成岳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彩儿,先解决了我们阴阳探马之间的问题,再招呼两位客人。”
彩儿看向我道:“你师承何人?”
我淡淡回应道:“无可奉告!”
我会硬顶彩儿,一是因为她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我有几分不爽。另外一个原因,我根本不是阴阳探马,又怎么可能给她报出师承?
现在,席栩冬心神受创,一时间半会儿不会揭开我的身份,其余的人,除了叶开之外,没人知道我的师承。
暂时让他们把我当成阴阳探马,或许还能方便行事。
彩儿身形一晃,忽然冲到我的身前,抬手一掌打向了我的心口,我直接抽出**往对方身上砍了过去。
没想到,彩儿拍向我胸口的那一掌,在中途改变了招式,只是顺着我的手掌往后一带,我手里的**就被她给夺了过去。
彩儿夺刀之后,并没跟我恋战,速度回到了原位,把手中的**交给了霍成岳:“霍大哥,你看!”
我兵刃被夺,心头怒火顿起,但是我也知道,这里有两拨人对我虎视眈眈,冲上去就只能是自取其辱,干脆就倒背着双手站在了原地。
韩老鬼跟我说过,你奈何不了对手的时候,最好别给他嘲笑你的机会。否则,输人又输阵,才叫吃了大亏。
霍成岳看了我好一会儿道:“你真是阴阳探马?”
我沉声道:“我说了,无可奉告!”
短暂的交手,并不能让对方看出我的师承,霍成岳似乎也没有继续深究我身份的意思:“陈九,你身为阴阳探马,你师父应该教过你不少东西吧?”
我笑道:“我师父什么都没教过我!”
彩儿沉声道:“你爹妈呢?也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
我双手一摊:“我爹妈死得早,更没教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