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一族,上万年聚灵,再过千年方能化形,化形便有庇护一方生灵的实力,在山精野怪中属于出世即为大妖的存在。
但由于山鬼是山川化灵,修行受限于山川地脉,化形后的实力往往千百年也没有太大变化。
甚至有时地脉的变动会起反作用,令山鬼修为倒退,甚至无法维持人形,回归山川陷入沉睡也不奇怪。
芷萝却是山鬼一族中的异数。
她先是在云清清的指点下,接受人间香火供奉,成了堪比一方山神的存在,后又缔结主仆契约,主人实力增强也会反馈到她身上。
这段时间以来,芷萝的实力突飞猛进,已经远超山鬼正常修行速度的极限。
空中的风云变换渐渐平息,红衣女子缓缓落地,睁开双眼,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突破吗?原来我们山鬼也是能突破的!”
芷萝眼中泛着欣喜的色彩,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你当然能突破。”云清清微笑道,“自古山川之灵修行虽慢,但上限却极高,只是如今世道灵气枯竭,使得你这一族化形都难,突破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传说。”
芷萝激动地转了两个圈,冲到云清清跟前,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看:
“你果然早就知道,所以你刚刚才会专门说那些话给我听?”
云清清淡然一笑,没有否认,转而提醒她:
“你刚刚突破,想来这会儿芷萝山该有异动了,快去山神庙坐镇吧,免得你庇护下那些小妖慌了神,弄出什么乱子来。”
听她这么一说,芷萝激动的表情这才微微收敛,点了点头。
“我这就回去巩固修为!”
说完她用力抱了云清清一下,转身一阵风似的消失。
没过片刻间芷萝突然又现出身形:
“哦对了!差点忘了那家伙让我转告你,北方有变,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将话带到,芷萝再次消失了身影。
云清清目送她离开,脸上的笑意敛去,视线往北方的天空看去。
“北方有变……”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变得深沉。
眼下境界已又突破一层,只需稍等几天境界稳定,从前搁置的一些事,也是时候进一步调查了。
眼下倒是可以先起卦看一看北方的情况。
云清清当即盘膝坐下,屏息凝神进入了内景,以地盘起了一卦。
内景星空中,天人两盘徐徐转动,而地盘的转动明显加快,光影变幻流转。
云清清看着这卦象眯起了眼。
西岚趁着北苍皇帝出事群龙无首,大举进犯。
但这一挂中却能看出,北苍国运虽有波动,却并无大碍,西岚却气数大减,很快天下格局就要有所变动。
云清清退出内景,抬步走进了去七星殿的传送阵中。
片刻就到了七星殿轩辕塔顶层。
姬无疆从不离开轩辕塔,察觉到动静就早已等在一旁,一如既往的恭谨:
“主上……”
他刚说了两个字,突然愣了愣,紧接着面露喜色:
“主上,您又突破了?”
云清清淡淡嗯了一声,直来直去的说道:
“宇文晔出关了吗?”
姬无疆立刻回道:
“回禀主上,他前日已出关,也收到了主上留给他的讯息,当时便起程回北苍了,想来以他的手段和实力,控制住局势并不是难事。”
云清清点点头,当初她先让宇文晔去了趟天玄宗禁地,又安排清平子送他到七星殿来,在姬无疆的引导下借轩辕塔聚魂。
如今祁墨最后一缕神识归位,虽然暂时沉睡得比较多,但应付北苍眼下的乱局是足够了。
至于萧长珩突然赶往北方,显然是坐镇边境以防西岚借机生出别的事端。
刚刚那一卦,国运大减的只有西岚,大梁国运仍昌盛,显然也不必担心萧长珩那边。
云清清思忖片刻,抬手拿出一道符,凌空写了几个字封到符中,交给姬无疆:
“差人替我送趟信。”
“是。”姬无疆接过。
云清清又问道:
“我上次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姬无疆立刻取出一个卷轴递上:
“关于那个宗门的信息,都在这里了,还请主上过目。”
云清清展开卷轴,里面内容不算多,几眼就看完了。
她微微凝起眉。
这卷轴上的宗门,是天一宗。
看位置,只是个没什么灵气的小山头,规模不过数十人,实力……在当今玄门完全排不上号。
以七星殿的实力,调查一个小宗门不费吹灰之力,这卷轴上连天一宗的宗门谱上历代掌门名字都清清楚楚列出来了。
云清清快速从一串名字中扫过,直到最早的那一代掌门,是个不认识的人名。
她抿了抿唇,心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自己的师门也叫天一宗。
哪怕后来开宗立派,又登上玄门总门主的位置,她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来处。
如今两千多年过去,她当然不希望师门宗派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可也不希望师门势微到如此地步,成了整个玄门中垫脚石一般的小门派。
甚至一不留神会被直接当成普通门派,而不玄门,这个天一宗就低微到了这个程度。
“……主上?”姬无疆见她半晌不语,试探地问道,“这天一宗是有什么问题?需不需要我再派人去打探一番?”
云清清回过神来,收回思绪:
“不用了,先这样吧。”
看起来只是门派名字碰巧一样,眼下事多,她决定先专门处理别的。
至于这天一宗,以后有机会再亲自探一探究竟就好。
从轩辕塔离开,天色已晚。
云清清梳洗毕,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却发现睡不着。
且不说她最近忙忙碌碌,又刚刚突破,正是该好生休息的时候。
就算没有这么多事,她平日里也从未如此难以入睡过。
辗转了一会儿,云清清准备破天荒地掐个宁神诀入睡,手抬起来却又停住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脑海中浮现出萧长珩的身影。
她抚了抚微微发紧的心口,轻轻咬了咬嘴唇,在扳指空间里翻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翻出一张小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是一首诗:
试说途中景,方知别后心。边塞墓色冷,风雪乱山深。
正是萧长珩上次在西北边境一役时,以飞鸽传书递回来的诗。
当时她非但不领情,还写了回信让他别再用军队的飞鸽传私信。
虽说后来她知道王府也养了自用的飞鸽,但萧长珩也没再写过信来了。
云清清看着纸条上虽小苍劲的字迹,指尖轻轻蜷了蜷。
左右也睡不着,她干脆下床坐到桌前,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只是真正要动笔时,云清清才发现。
她根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