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了这身衣衫,连连称赞,还说了一句话。”于寐思笑逐颜开。
慕玘不由惊讶,她知道魏安辰也是满腹诗书的,“是什么?”
于寐思作神秘状,“皇上的好句子写在纸上,是不轻易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随意看了去的,娘娘若是喜欢,皇上是会给您看的,说不定呀,娘娘还能写出那下一句呢。”
慕玘再看几眼手上的衣衫,将它拿给婉儿,“把衣服收好。”
慕玘闻到龙涎香里面淡淡的茉莉花味道,这是她宫里的味道,还算满意。
小夏子知道皇帝是要自己去太医署吩咐将皇后之前的方子再用起来,于是向皇帝行了礼,带着下人出去了。
慕玘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魏亦绮看着皇嫂,一只手伸出去,紧紧握着慕玘的。
魏安辰看在眼里,终究不忍得她多思多想,便开口拉回她的思绪,“你为她的婚事操劳许久,她想要见一见你,因此才叫她过来了。”
魏安辰说起静阳的时候,嘴角有着难得的宠溺,这个妹妹,他是真心疼爱的。
慕玘微笑,转而对着满眼关怀的魏亦绮:“许久未见妹妹,我也十分想念呢。”这两个月,哥哥嫂嫂因为外戚之故,无法进宫探视,周朗因为宫中规矩,皇帝特许他来过一次,也带来了子川的消息。
只有她频频过来陪伴,很多时候,静阳带着深深笑意对自己分析开解。“臣妾十分喜欢。”
“亦绮也难得粘着你。”魏安辰知道,慕玘和静阳的关系不错,静阳很少要与后宫接触谈天,却愿意多走几趟到她的宫殿里。
不管是鸳鸯宫还是未央宫,她始终如一表示出对于皇嫂的喜欢。
而慕玘,也是难得表示出真心对待。
不过说起来,亦绮的性格,却是十分讨人喜欢。
“亦绮性子好,嫁过去不会受冷落。”
他有些欣慰,却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不经意看向慕玘,她的眼神里有了担忧。
亦绮和慕玘关系极好,进了宫中,更是谈得来。
为暗沉看在眼里,慕玘作为皇嫂,也作为姐姐,十分担忧弟妹的。
沈晖如是,亦绮更如是。
慕玘目极远方,轻轻开口:“亦绮是难得的好女子,她的夫君会明白的,皇上爱妹之心,果真叫人感动不已。”
魏安辰嘴角含笑,对慕玘的恭维不置可否。
如今他正在思索,亦绮大婚以后该在何处。
祁山并非安稳,但是篁朝过于遥远,他也实在是不舍得。
不论祁山或篁朝,终究以后不能像如今,随时进宫来了。
因此魏安辰叫她进宫的次数多了些。
也是为着陪伴慕玘,消解愁怅。
慕玘回话得宜,要不然魏安辰又要懊恼,自己为什么总是要动不动就怀疑自己面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人,明明心里牵肠挂肚,却要一个劲的怀疑她。
魏安辰只是微笑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我要走了,你好好歇着。”
魏亦绮看着皇兄如此,心底不免欢喜。
难得见皇兄如此模样,竟然是害怕看到皇嫂的神色,落荒而逃。
皇兄对嫂嫂的在意,到了如此地步。
却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嫂嫂得到如此关怀,她很是欣慰了。
“嫂嫂,我们出去走走吧,趁着夜风还没起。”
“好。”
月色正凉,慕玘站在轩窗下,抬头望着有些变形了的圆月。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天气转凉,慕玘着眼叫送出去香炉料子,还有婴孩儿专用熏香,都一应送了出去给慕府添着。
还叫宫中老成的太医,每三日去给慕府的小公子和小小姐请平安脉。
哥哥如今在琼州,冬日怕是没有时间回来,自己自然要多照拂的。
按理说,太医署的所有都是为君王和皇后太后三人服务,但是在这三位主子的命令下,也是可以将东西给别人用,让太医为别人诊脉看病的。
“小姐,夜里凉。”婉儿拿着披风走进来。
慕玘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小姐,给小公子小小姐的东西已经派人送出去,夫人说谢谢您,夫人还说,公子经常给家中来信,一切安好,请娘娘放心。”婉儿温柔说道。
慕玘这才低头,“给孩子的东西,一定要是最好的。”
“小公子小小姐那样可爱,是一定要的。”婉儿对慕轩的孩子,是很喜欢的。
婉儿比慕玘只小一岁,两人都喜欢粉妆玉琢的婴孩,慕玘吩咐了以后,她一定用心去准备。
慕玘看向她:“难为你如此细心。”
婉儿跟着自己久了,也长大了许多。“难为了你,本该到了嫁人的年纪。”
因着宫中一连的事故,她耽搁了婉儿出宫的年岁。
原本是,在亦绮和亲之前,就完成她和子安的婚事的。
后来自己怀孕,小产,便也从春日等到秋日了。
婉儿笑着摇头:“小姐嫌我烦了吗,我可愿意一辈子陪着小姐呢。”
“可别这样说,再过几年成了老姑娘,可就没法嫁人了啊。”慕玘对婉儿说话的时候,是长姐对妹妹的语气。
“我答应你的,等这次事情结束,你就跟静阳一起过去了。”
婉儿从小被收入慕家做丫头,没有人知道她本来姓氏,这个名字也是慕相后来给取的,慕玘听着喜欢,十分投缘,也就留她在身边了。
婉儿到了要出嫁的年龄,按照规矩,大户人家的女儿嫁入皇室,不管是君王的后宫还是王爷的府邸,陪嫁的人是可以有机会被君王下旨赐婚的。
丫鬟没资格介入皇室,为了显示她们主人的身份贵重,亲近之人可以有一些自由,后半生也算是有可能受享幸福的。
婉儿作为皇后的陪嫁丫头,早早被皇后收作义妹,虽然在宫中还是奴仆,但地位早已尊贵了许些。
让婉儿入主慕家祖籍,婉儿将来并不会以奴婢的身份出嫁,作为皇后的亲妹,还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的可能。
婉儿眼角泪光点点,对于眼前女子是无尽感激,从小就与小姐一同长大,小姐是众人捧着的明珠,自己是服侍的人,但是小姐本人并没有将她和言欢当做普通的奴仆,而是当做妹妹来。
慕玘原本有一双生妹妹,却早早夭折,当时小姐已经七岁,妹妹骤然离开,十分伤心难过。
而这个时候,老爷把她和言欢带进府里,从此服侍小姐,因为年纪相仿,现在三人成了彼此最照应的,她和言欢也早已把小姐当成了亲人,自己小小姐一岁,而言欢长小姐三岁,彼此也是最投机的。
婉儿郑重道:“小姐,婉儿和言欢无以为报。小姐入宫为后,步步为营,本就辛苦,我们不愿小姐独自承担,我和言欢早就私下里说好,我们都要陪着您一起度过深不见底的日子。”
“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但是,这个地方是深不见底的,我既将你们视作姐妹,便不愿意你们因为一世陪着我,无端端放弃追求生活的权利。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婉儿和言欢这样尽心待自己,不论发生过什么,她们都是陪在她身边的。
她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给她们安排好去处,不能辜负着这样好的女子。
婉儿见慕玘如此郑重,便不再多言,重重点头表示感激。
听闻茹花台失了火时,慕玘正在床榻上小憩。
如今正是秋季,秋高气爽却也十分干燥,不知何处的一点火苗窜到了茹花台。
茹花台长久失修,便也被这场火烧得重了。
比起半年前的鸳鸯宫失火,却算是一点都没留下。
众人在尽力灭火后,才赶来向皇后禀报。
慕玘有些惊讶,匆忙起身,和婉儿出门去。
慕玘路走到一半,却被很久不见的邓莞拦住了去路。“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她的身后,是安卿儿和方流苏,和一位眼生的女子。
她一下要应付这么多人,有些不悦,又担心着茹花台,却又耐着性子,叫她起来,“好久不见,莞妹妹的礼数是最忘不得的。”
方流苏脸上一阵尴尬。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俯下向皇后行礼,只有她悠悠站着,确实不合礼数。
她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宝林而已。
于是她笑着躬身:“臣妾失仪了,娘娘万福金安。”
“你们都起来吧,许久未见,不需如此客气。”
安卿儿起来,道,“臣妾许久不见皇后娘娘,十分牵念呢,娘娘身上还好吗?”
“本宫安好,叫妹妹们挂念了。”
慕玘虽不习惯这样的客套,但是在这些人面前,却一定是十分威仪的。
安卿儿微笑,将身旁静静站着的女子拖出来,“这是陈小仪,妹妹身上一直不好,所以自进宫以后没有向您请安,。”
慕玘回过神来,原来就是那位宫里传言比自己身体还不好的陈媛。
也是朝堂上德高望重的陈相的女儿。
因为一直体弱,第一天入主宫宇后,就没有踏出宫门半步,似乎已经成为了冷宫的一员,皇上从未提起。
自己事多,也没有照顾过来。
她的生活简单拮据,但也因为陈老的缘故,也算是过的安稳。
慕玘这才记起来,自己其实是要早些去照顾陈媛的。
她的母家在朝廷上是皇上的肱股之臣,然而他家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早早的入了宫,还有一个,好像要被选着给静阳公主作媵侍远嫁他国。
她心里一酸,眼光温和的看向她,她一双眉目清澈,却又是先天气血不足,面色发白,让人看了不免唏嘘,这样容貌的女子,只是心疼了她的药草缠身。
陈媛见皇后看向自己,再径自恭敬行礼。
方才走的多了些,使她的声音多了几分急促,“臣妾病痛缠身,恐染及娘娘凤体,所以未向娘娘请安行礼,臣妾有罪,还望娘娘责罚。”
“本宫也是一身的病痛,哪里就是罪过了。”慕玘早听说陈家女儿才华横溢,如今见她温婉模样,到还算是喜欢。
腹有诗书气自华,今陈园乖巧懂事,虽然是气血不足,但很有韵味,慕玘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赞赏。
“秋蝉绵绵,让人难免听了有伤秋之意。”邓菀一开口,方流苏久露出厌恶神色来。
方流苏从来都不喜欢诗书,自然也不喜欢皇后和陈媛那样的人。
整个宫里,只有皇后和陈媛的宫中的书架上,摆满了书。
方流苏从小不屑满嘴诗书的人,认为他们太过虚伪。
如今后宫都说皇后娘娘才华横溢,很是端庄温柔。
她本就不喜欢她,自然也不喜欢跟皇后一个爱好的陈媛。
慕玘也不说什么,心下渐渐平和,一行人寒暄后一时无话,坐在御花园的桌椅边无言,便微笑着将目光转移话题到渐渐响起来的蝉鸣上。
接近黄昏,蝉声只会越来越多。
安卿儿微笑,“莞妹妹这样懂事的人,哪里会无端端的伤春悲秋呢,这蝉声,本宫听起来就十分好听,总是慢慢长日里动听的小曲儿。哪里比得启贵宫那儿的蝉,只会一个劲给主人唱些不切合实际的曲儿,庄生梦蝶,可不知启贵宫的所有秋蝉是否都是梦里的蝴蝶变的呢?”
安卿儿虽和宫嫔一样没有受到帝王宠幸,但她却在后宫里处处立威,风生水起,现在是唯一能和方流苏抗衡的人。
慕玘心底冷笑,安卿儿和方流苏是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
但还是笑语盈盈,“哪里是什么伤春悲秋,都是有心的人有心添加的罢了,妹妹如此聪慧,又为何在这方面多费唇舌。”
邓莞听皇后如此,明着是说伤春悲秋不可取,却也是为她解了围。
便大着胆子嗤一眼方流苏,还算是恭敬的回安卿儿:“启贵宫的是贵妃,贵人是不该随意说贵妃坏话的,贵人是宫里的宠妃,更应该懂得分寸。”
安卿儿也不恼,只是悠悠看一眼邓莞义愤填膺,化作一丝妖艳的笑容,转向皇后,“小仪这话说得怪了,本宫只是小小的贵人,哪里敢自称宠妃呢。”
似乎是邓莞说错了话没有了分寸。
安卿儿确实是聪慧的人。
“晴空一片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陈妹妹以为如何?”
慕玘装作没有听到刚才身边两个女子的话语之间,唇枪舌战似乎并没有发生一般,微笑着看向听着蝉鸣有些入迷的女子,她似乎很喜欢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