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猛地瞪大眼睛,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
顾沅似全未察觉她眼中的希望,自顾自边走边说,“不瞒你说,翊坤宫上下都是皇上赐给我的宫女、太监,可我总觉得,他们待我,不似真心。我真羡慕江妃姐姐,有阿翘和你这样忠心的婢女。”
她说着,面上十分遗憾似得看向小红,“可惜,也不知江妃娘**病,可还好得了……”
顾沅声音轻柔,好似一片片羽毛一般,轻轻瘙着小红心口。
痒痒的。
小红衣袖里的手指猛地攥起。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
罗增给的银子不愿还,再说,也根本就还不回去。
可若是真的照罗增说的那样做,事后……她一个小宫女,还有命吗?
就算能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出来,往后她的日子,也全毁了。与其这样,还不如……
恰在这时。
顾沅轻得好似一声叹息一般的声音响起:“如今,问问你自己,你愿意去翊坤宫伺候吗?”
“奴婢愿意!”
还没等反应过来,小红发现自己已经脱口而出。
瞬间,她的脸涨得通红,连忙拼命找补:“奴婢……奴婢只是仰慕顾小姐,一时僭越,说了不该说的话,奴婢……奴婢……不是有意不忠的!”
“呵呵……”
清冷的笑声响起。
不知为何,小红只觉脊背一紧,慢慢地爬上些许凉意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转身就跑……
下一刻,顾沅:“你说什么呢?你不过是想翊坤宫陪我,怎么能说是不忠呢?我想,就算是江妃娘娘醒着,也定会开恩,让你去的。”
小红抬头,正对上顾沅一双幽深的美目。
小红心中水波纹一样荡漾开的恍惚之感,一下子凝住,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是啊……
她对腊梅,确实心中有愧。可……她再也不想伺候她了。
都一样是小宫女,又不是什么亲生的姊妹,凭什么叫她给腊梅擦身,喂饭,端屎端尿?
凭什么?
再说,江书……不管江书对锦儿她们有什么恩情,对她小红可没有,也从未赏赐过她。
等她做完罗增交代的事,确实需要一个去处。
顾沅的翊坤宫……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小红再不想其它。
“噗通”
小红双膝跪地,“顾小姐若能照拂一二,小红必肝胆涂地,万死不辞!”
片刻后,顾沅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头上传来,“原来你叫小红啊。真是个好名字,我记住了。”
顾沅当即便要带小红走。
此举虽说不合规矩,可她如今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顾沅的意愿,怕就是这后宫的规矩。
是小红惦念着罗增的吩咐,不敢就走,苦劝顾沅再等上几日。
顾沅是个好脾气的,笑着答应了,只让小红别叫她等太久。
小红也不敢放着这么好的去处,反而叫主子娘娘等自己。她决定早点把罗增交代的事做完。
没想到,第二日便叫她等到了机会。
青嫔因前一日受了顾沅的气,睡得不好,今日起得绝早。一早便寻了账目,拿着来江书的正殿吵嚷。
阿翘被她吵得心浮气躁,刚想盯着挨训斥的压力,把青嫔赶出去。
小红率先窥到阿翘脸色不对,连忙劝慰道:“阿翘姐姐,不可!你若出了什么事儿,这永寿宫中还有谁能护得住娘娘?”
道理阿翘自己明白,可看青嫔那嚣张跋扈的样子,阿翘着实气苦,“我忍不得……”
“忍不得也得忍!”
小红声音虽低,语气却坚定,“阿翘姐姐,你出去避一避,消一消气儿再回来。娘娘身边,就叫奴婢伺候吧?”
“你行吗?”
小红一颗心提到胸口,她强自稳下心神,笑道:“放心吧阿翘姐姐,娘娘若受辱,奴婢以死谢罪!”
阿翘实在气得胸口闷痛,见小红这样笃定,想着叫小丫鬟们成长起来,也是好事。
便点点头去了。
临走,她还有些不放心,“我就在门外守着,若有事,你就大叫。我定会进来护你。”
阿翘去了。
小红对上青嫔和素玉,微微一笑。
她殷勤伺候,上过了茶,便站回了江书身后。
青嫔喋喋不休地发泄着情绪。
小红慢慢地自发间,拔出一根头发丝般细的银针。
罗增交代过,刺进江书右耳下凹陷处,再同时对她说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江书梦中。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大太阳高高地挂在湛蓝的天空中,小江书高高兴兴地,任爹娘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一家子行在日光下。
小江书只觉肩膀上洒满阳光,暖洋洋的。
她扬起小脸,“爹,娘,咱们去哪儿啊?”
“去上庙。”爹娘异口同声道。
“哦哦,是上庙。”小江书似懂非懂地点头,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可能跟爹娘在一起出来,就是好事情。
更何况,爹娘脸上的笑容,都那样耀眼。
娘:“娘答应过小书,要带小书去上庙,去聆听真神的教诲。”
什么是真神,那所谓的真神会说什么?
小江书全不在意,她只想和爹娘在一起,只要爹娘高兴,她就高兴。
一家子行了小半日,便到了那叫做“上庙”的地方。
小江书跟着爹娘,一步步攀上高高的云梯,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停下。
“去吧。”
爹**面目,不知何时开始,被身边白色的云雾遮掩得有些模糊不清。
两人异口同声:“江书,去吧,能从真神口中听到神谕,按真神说的那样做,你就能洗清所有的罪孽,永远和爹娘在一起。”
年幼的江书微微一愣。
她还很小,不明白什么叫做“罪孽”,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罪孽。
可……
她想和爹娘在一起,最想的就是永远和爹娘在一起。
因为她听旁人说过,这偌大的世间,就只有爹娘才会无条件疼爱自己,不会欺骗……
不会……欺骗吗?
小江书脚步微微一停,记忆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
她今年才不过六七岁,是有什么人欺骗过她吗?没有啊,明明没有的……
可不论小江书心中如何疑惑,如何踌躇,她的双脚都好似不听使唤似的,带着她进入了那金碧辉护的上庙。
江书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