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素笑声刺耳,“顾家姐姐,你当真好大胸怀。我听说,姐姐你也是好事将近,你这般心胸能容人,武安侯世子必是爱极了你的。”
说着,她又深怕身边旁的贵女听不明白,忙忙解释道:“顾家姐姐身边那个,就是幕世子未来的爱妾。顾家肯容她进宫来见世面,当真是家风宽容啊。”
顾如烟端起一杯酒在手里,冷冷道:“周二小姐一口一个爱妾,怎么,是瞧不起给人做妾?”
周灵素神色倨傲,“我不像姐姐。爹娘自然不会把我许配给什么婚前早早定下妾室的人家。”
“是吗?”顾如烟唇边绽开笑意,“周二小姐的意思,是妾不是好东西?可惜,我听闻周家大小姐自幼被养在庄子上,现在看起来,二小姐果然私心里瞧不起姐姐呢。”
此言一出,周灵素脸都白了。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瞧不起周心眉!
再说,周心眉虽也是正妻娶进来之前被定下的妾,可她是贵妾,是贵妃!
是皇帝的妾。
跟江书那种**蹄子怎么能比?
周灵素:“顾家姐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般挑唆我姊妹关系,太过分了。”
“是不是挑唆,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灵素、顾如烟两人一递一句地讲着,一旁的贵女对视一眼,有些插不进去话。
顾如烟出身比周灵素高出不少,可周家,现在炙手可热。
人人不愿得罪。
周灵素身边,一向与她交好的钱侍郎之女钱英看向江书,缓缓开口:“二位姐姐不要吵了,说来说去,都是这婢女的错。”
她鄙夷道:“一个丫鬟,不本本分分的,爬了主子的床。这样的小狐狸,在我钱家,就是要拖出去打死。顾家姐姐慈心,竟还留着她。”
钱英话是对顾如烟说的,眼睛却瞧着江书:“这丫鬟真真厚颜!敢跟着顾姐姐来这种地方,还敢不跪下请罪?!”
席间所有眼睛,都集中在江书身上。
这帮世家贵女都还不曾成亲,只是通房丫鬟、侍妾这样的人,谁家没有呢?
看向江书的目光中,尽是愤恨、蔑视。
那钱英厉声:“还不跪下向顾姐姐,向我等磕头请罪?”
在她的认知中,江书这种人的存在,即是错。
更不该生得如花似玉,还有一副不安分的坏心肠!
顾如烟变了脸色,刚要开口。
江书轻轻按了按顾如烟肩膀,“小姐,没事的。”
她款款走到席面,面对着钱英:“钱小姐,你要我向你请罪?”
钱英倨傲地扬起下巴:“不仅向我,也该向在座所有人请罪。毕竟,这地方,就不是你一个丫鬟、一个侍妾该来的地方。”
江书苦笑。她没想来。
面上却笑得恭顺温婉,“请教钱小姐,我该因何请罪?”
钱英心底冷笑。像江书这种丫鬟,这种**人,再美再妖媚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她这样的名门贵女一吓唬,天然就矮了一头?
连请罪都不知如何请罪,看来是个愚笨的。
钱英:“本小姐就好心教教你。”
感受到众人目光集于一身,钱英起身,挺身凹肚,刻意摆出优美姿态,声音郎朗道:“你勾搭主君就是错!不知廉耻,厚颜跟着未来主母进宫,就是错!你需知,你这种人,纵是在后宅里再得宠,也是没资格出现在人前的!你来了,便是把主家的颜面放在地上踩!你的存在,你这个人,对你的主家来说,便是屈辱!”
顾如烟变了脸色。
钱英这一番话,说到席间大多数贵女的心中,人人脸上自然而然地都带了高贵倨傲的神色,居高临下地俯瞰江书。
目光中带着审判意味。
钱英心底冷笑。这丫鬟看着胆小,被她这么一说,怕是腿早软了,撑不住就要跪下。
光让她跪在殿里,也甚是无趣。
钱英看向江书,声色愈厉,“今日就罚你脱了衣裳钗环,跪到殿外,磕头请罪!”
在钱家,她娘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扒了她爹那两个妾的外裳,叫她们长天大日头地跪在天井里。不然就要磋磨那两个妾生的孩子。
钱英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义正词严地惩处侍妾,是这样爽快的一件事!
她高高仰着头,心安理得接受众小姐钦佩的目光。
“谢钱小姐教诲。”江书声音柔和,带着笑意,看上去心悦诚服。
只是没**裳,也没跪。
她看向钱英,“只是……我进宫赴宴,名字身份都是报给了礼部,早有备案。就是说,陛下知道我来,也恩准了。钱小姐罚我出去跪着,莫不是替陛下,替未来的皇后娘娘做决定?”
“本小姐罚你,一个丫鬟而已,岂用惊动陛下?”钱英冷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我自是不配惊动陛下,可钱小姐也没资格罚我。”江书淡淡道,“我生是大盛子民,是如烟小姐的家生子奴婢。我不曾触犯律法,陛下没说罚我,我家小姐没说罚我,钱小姐为何觉得自己有权利罚我?”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逼问,“在陛下的殿宇里,罚陛下准许赴宴之人,钱小姐,你这不是越俎代庖,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不满陛下如此决定?”
江书唇边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恭顺,人畜无害,“那我倒是可以陪着小姐,去陛下面前,请陛下示下。”
她一个丫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怕闹到御前。
可钱英怕。
“你、你怎敢惊扰陛下,有几个脑袋够砍?”
“我自然只有一颗脑袋,可钱小姐,你难道就有两颗头不成?还是说——”江书盯着钱英,唇边笑容浅淡了下去,“也对,钱家满门,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可有百十颗大好头颅吧?我用一颗头陪你,不亏。”
“你……”
江书:“我是奴婢,一条**命没什么的。可若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便要有事无事便来踩我一脚,那钱小姐可要掂量掂量,我舍得就死,你舍得吗?”
江书一步步走向钱英,钱英退无可退,脚下一绊,居然软倒在自己坐席上。
叫一个丫鬟吓唬住,说出去丢死人了。
钱英一张精致的小脸白了,嘴唇颤了半晌,只挤出一句:“跟本小姐你啊我的,连一句奴婢都不会说,真没规矩……”
顾如烟:“我就喜欢她没规矩。没规矩也是本小姐**出来的,与你何干?”
江书笑道:“钱小姐最重礼的,当真不肯跟我去御前?”
不甘地低下头,钱英再不敢说话。
倒是一旁的周灵素,似笑非笑地道:“钱姐姐不知道,这丫鬟素来牙尖嘴利,不过仗着那慕世子宠罢了。”
她冷哼一声,看向顾如烟:“说起来,有人疼爱撑腰,就是一个丫鬟,也能活得这般恣意。还是不被疼爱的女人最可怜,你说是吧,顾姐姐?”
懒得听她呱噪,顾如烟浅浅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便以气闷,想出去透透气为借口,带着就江书走出了南殿。
一出来,便有小太监接应,“顾小姐,请这边走。”
见江书神色有些惊疑不定,顾如烟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是要先去见一个人。家里人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她顿了顿,“那人……身份特殊,我不能提前跟你说。抱歉。”
江书觉出,顾如烟抓着自己的手指冰凉冰凉。
顾如烟:“我们见了这人,便去拜见太贵妃。之后我就托故立刻出宫。江书你放心,我必会护你周全。”
“奴婢斗胆,咱们要去见的人,到底是……”
窥着四周无人,顾如烟压低声音:“是我表哥。”
“太贵妃的亲生儿子,今上的四弟,景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