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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自然知道百官如何看待这件事,甚至众人都怀疑太子公主降世“赤光贯紫微”和“寒冬腊月石榴结子”的奇观是他们传入坊间。
可他们冤枉。
那些传闻当真跟他们钦天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今日皇上的确暗示钦天监应该有所作为,但“紫微帝星旁新现辅星”的说法,是真真切切的,他们向来敬业守规,绝不可能胡说啊。
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拍了什么马屁,也无非是那句“与太子殿下今日戴的赤玉冠交相辉映”。
这不是情势所需嘛。
小太子也忽然醍醐灌顶。
什么有嘴,吞尽天下兴亡事?
是史官的笔!
这些年来,他思来想去,到处问人。可无人告诉他。
所有人都跟他说,“等你长大了,慢慢就能体会。”
甚至他的亲舅舅时云起跟他说,只要他有一天明白“什么有嘴吞尽天下兴亡事”,其他的所有问题都不重要。
小太子下朝后没直接走,而是与百官沐浴在殿前广场的阳光下,论及田赋水利及民生问题。
甚至问他们,“诸卿以为,何谓明君?”
百官霎时一静,继而议论鼎沸。
这些历经“承羽之劫”的臣子,早如大浪淘沙后的真金,站位分明。
此刻进言,字字皆浸着血火淬炼过的赤忱,“老臣斗胆,明君当如秤,不因亲疏移星权。”
“臣以为,明君须作薪炭,燃自身暖黎庶。”
“末将以为……”
青羽殿外百官争鸣,各抒己见。
后宫的赏花宴亦不逊色。
今日赏的是腊梅。
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穿透灰暗云层,照着满朝命妇们鬓边步摇碎成光雨。
一月一例的赏花宴因“承羽之劫”停了数月,今日重启,让人恍若隔世。
诰命夫人们的座次已悄然生变
有的从末位往前移,有的从前面往后调整,有的已消失不见。
而皇后还是那个皇后,只是尊贵和威严更胜从前。
那样泼天的流言和质疑,竟然没将她打倒。羽帝信她,只牢牢将她保护在宫中,不让风雨染她分毫。
夫人们好生羡慕。
换作自己,恐怕早就被男人扫地出门。
夫人们对皇后心生敬畏,连用膳都轻了几分。
宴席散场后,羽帝带着两个女儿来接皇后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等小太子下朝。
“这都一整天了,怎的还不回来?”时安夏问。
岑鸢道,“听说坐在殿前广场上与百官闲聊。他是颗好苗子,先让他监国理政,往后朕就可以退位,带着你们娘儿几个四处巡游。”
三三尤其高兴,“父皇,您是说真的么?”
“父皇什么时候骗过你?”岑鸢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二二抬起那双沉静的眼眸,“可女儿听说乌松国想要跟咱们梁国和亲。”
宫里就两位公主,不是她,就是妹妹。
而当时父皇没有拒绝。
时安夏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却转了个话题,“二二最想做什么?”
二二沉吟片刻,“是怎么想就怎么说吗?”
“当然,”时安夏笑道,“在父母面前都不能畅所欲言,岂非活得很累?”
二二便说了,“女儿不想早早嫁人,女儿想……想做太子哥哥的幕僚。”
时安夏与岑鸢互视一眼,均笑了。
二二脸红了,垂眸低语,“儿臣知道这不合规矩,女儿生来就是要嫁人从夫的。”
她是公主,身上责任更重。
儿时承了多少荣华,便得用一生去偿还。
岑鸢开口,“的确不合规矩。”他顿了一下,见女儿眼里的光渐渐暗淡,才沉声道,“朕的公主做东宫幕僚是委屈了些。不过,你跟着你哥哥历练一番也无不可。他性子狂,你压一压他,时刻提醒他,对他有好处。”
二二猛地抬头,“父皇您说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
“不用和亲?”
“谁告诉你公主一定要和亲?早前不就跟你们都说过了,朕的公主不和亲,你们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三三吃着果子,头也不抬,“儿臣听进去了,儿臣从来不担心这个。”
嗯哼,姐姐瞎担忧!
“可父皇为何不直接拒了乌松国的使臣?”二二不明白。
时安夏笑道,“没应,不往下谈,就是拒绝。乌松国的使臣趁着你父皇平乱之际提和亲,是笃定咱们不敢拒绝。”
“可为何咱们又敢呢?”三三不解。
二二却是懂了,“因为咱们有北翼做后盾,只要战事起,咱们北翼那些舅舅就会驰援战场,与咱们一道一致对外。”
两个女儿用完膳,都得了想要的答案,高高兴兴携手回寝殿去了。
岑鸢道,“这么看来,咱们恐怕出宫巡游,只带得走一个女儿。”
显然,二二的心思根本不在游玩上。
时安夏笑应,“是啊,二二小小年纪脸上就写着天下兴亡事,是个胸有丘壑的。”
“像你。”
“她可能比我强。”时安夏忽然想起个问题,“夫君想要个怎样的人做女婿?”
岑鸢一愣,不太开心这个话题,“现在谈这些,还早了点吧?”
“我就随便问问,像我表哥唐星河那种类型的如何?”
“不行不行。”岑鸢忙摇头,“唐星河跟马楚阳都不行,有时候能把人气死,但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气了人。我女儿肯定受不来这个气。”
“那我哥哥那种类型呢?”
岑鸢想了想,摇头,“不行。”
“这还不行?人品样貌才学,你就说哪样不行?”
“他哪样都行,就是这种类型配我女儿不行。”岑鸢开始扯歪理,“这种类型的男子太静,二二也静,两只闷葫芦碰到一起能半个月不说话。三三又太天真,跟不上人家的想法,会憋屈。”
“马楚翼那类型的呢?”
“不行不行更不行。”一口否定。
“你不是挺看好他的吗?他娶了明昭,小日子也过得不错。现在似乎开窍了,我看着挺好。”
岑鸢摇头,“好什么好?他日子过得太粗糙,我女儿吃不得这种苦。”
“我问的是品性。”
“那也不好。”
“到底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
时安夏又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无一例外都被岑鸢否决了。
时安夏忍着笑意,“照你这意思,这天下就没哪个男子配得上你女儿。”
“你这又说对了,我看还真没人配得上我女儿。”岑鸢慢条斯理道,“往后二二去鸿胪寺任职,三三跟着咱们巡游,嫁什么人?不嫁不嫁,咱们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