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你想死,不要死在她的面前
从前的顾时宴回来了。
可惜沧海桑田,她也没有一直等在原地。
“阿宴。”宋茉轻唤了一声。
池云舟修长指尖下蜿蜒连续的苹果皮也在这一刻猛然断裂。
这声久违的呼唤让顾时宴的身子一震,泪水瞬间从眼角滑落。他怔然又无措地向前几步,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童。
赤红的双眼却紧紧盯着宋茉的脸颊,寸寸勾勒,眼中是浓重到怎么也化不开的思念。
他嗓音干涩沙哑,带了泣声:“对不起......”
宋茉垂了眉眼,没有说话。
她也无话可说。
三年光阴,她曾也无数次憧憬着顾时宴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她早已打好了腹稿,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她该有的举动。
她会喜极而泣,她会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她会吻着他,说尽一切思念与难过。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觉得很累,真的很累......
绷紧了整整三年的弦猛然松开,只剩一片疲惫。
可能也有一丝欣喜,一丝怀念,只是那份疲惫太浓重,也太痛苦,以至于那一丝极少的欣喜也感受不到了。
心底空落落的,唯余一片释然。
于是她摇了摇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你走吧。”
顾时宴几乎支撑不住自己摇晃的身体。
泪水早已覆满脸颊,他望着甚至不愿再看他一眼的宋茉,心痛得似乎将要死掉。
他太坏了,真的太坏了......
所以他的茉茉不要她了。
他站在记忆的原点,望向了二十八岁的顾时宴。他着眼望着这三年的时光,望着自己对宋茉一次次的恶劣折磨,听着自己脱口而出的嘲讽羞辱,如被钝刀割肉,片片凌迟。
不该是这样的......
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爱着的人,怎么能被他这样对待呢......
那不是他,那一定不是他!
脑中尖锐的刺痛让他狠狠拽住了自己的头发,低着头痛苦呜咽起来。二十五岁的他与二十八的他如两个单独的个体,在同一具身体里互相折磨。
他身子战栗着,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他想再抱抱她,抱抱他的茉茉。
下一瞬,耀着寒光的利刃抵住了他的腹部。
他却恍若未察,继续向前走去,利刃刺入皮肤,腹部瞬间洇出一片血迹。
剧烈的痛感却让他得到了一丝痛感与慰藉。
池云舟站起身挡在病床前,将宋茉遮了个彻底,手中的刀子却并未收回。
“滚出去。”
寒潭般幽冷的嗓音让顾时宴微微回了神,他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了一瞬间的怔然。
低头看向浅浅刺入自己腹部的利刃时,却倏地笑了起来。
下一瞬,他毫不犹豫向前扑来。
“咣当——”
池云舟的反应极快,手腕翻转,那柄刀子瞬间从他的手中飞出,直直撞上远处的门框。
顾时宴扑了个空,下一刻却被池云舟揪住衣领,整个人被压制在另一边的空病床上。
视线里,是男人紧绷到极点的表情:“你想死,不要死在她的面前。”
“脏。”
顾时宴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外很快响起了护士的惊呼声与病床的推动声。
池云舟将沾了血的刀子捡回收鞘,随手丢进了**桶。他去一旁洗了手,才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宋茉的面前。
宋茉接过,轻轻咬了一口。
病房内一片静谧,许久后,才传来顾老太太的一声叹息。
她望着面无表情啃着苹果的宋茉,又望了望坐在她身旁低头不语的池云舟,出声问道:“茉茉,你难过吗?”
宋茉闻声望来,摇了摇头。
顾老太太又瞥了池云舟一眼,“可你跟宴儿以前那样好,这三年全然是因为他失了记忆,如今他的记忆恢复了,你......”
宋茉打断了她的话:“可是奶奶,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也早已不爱他了。
执念消散,如今竟什么也没剩。
顾老太太张了张嘴,片刻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池云舟依旧沉默,顾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又对宋茉问道:“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她伸出手来,指尖直至对面的池云舟。
宋茉一愣,池云舟也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很淡。
宋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病房中蔓延,顾老太太心中无奈,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门外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护士走入,站在床尾道:“病人该拔针了。”
宋茉望向头顶的点滴,里面已经空了。
“现在就可以回家了,这几天注意保暖,减少劳累,一定要按时服用消炎药。”护士边拔针边道:“舌上的伤口也没有大碍,但还是要继续忌口,清淡饮食。”
宋茉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待护士走后,池云舟才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宋茉应了一声,掀开被子想要起身下床。
池云舟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在了床沿,随即却蹲下了身子,低头为她穿鞋。
宋茉心中一颤,下意识想拒绝,可脚腕已经被池云舟握在了掌中。
她垂眸望去,只看得到他高挺的鼻梁,和脸上近 乎执拗的认真。
穿好鞋,他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的身体裹了个严严实实。
宋茉已经好多了,打了点滴后高热褪去,额间的胀痛也消失不见。她吸了吸鼻子想要下床,身子却猛然腾空。
惊呼声中,手臂下意识攀住了他的脖颈。
她被池云舟抱在怀中向外走去。
宋茉抬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还是轻轻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池云舟的表情有些冷硬,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手臂。
顾老太太却喜笑颜开地望着两人,打断了宋茉的话:“你身子虚弱,就让他抱着吧。”
她欣慰地跟在两人身后,望着他们渐渐走远,才笑着离开。
宋茉放弃了挣扎,索性直接窝在了池云舟的怀里,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地出了医院。
池云舟的脚步在车前顿住,片刻后,宋茉才后知后觉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正对上了他幽深的眸子。
里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被窥见的委屈:
“为什么还要喊他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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