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会?”
扎哈罗夫眼睛猛然睁大,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错愕。
“没错,叫维克多兄弟会。”
叶戈尔话里带着几分不甘和不爽。
扎哈罗夫脸色变了又变,震惊、困惑、愤怒等情绪交织在一起。
苏联黑帮的取名既简单,又讲究。
一种是以创始头目的姓氏、绰号来命名,把社团的命运跟领袖深度捆绑。
一种是以所在地区、初始地盘或者核心势力范围为名,就像野兽用气味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
比如明斯克拖拉机厂厂子弟要建黑帮,就可以叫明斯克拖拉机帮,或者干脆叫明斯克兄弟会。
还有一种就比较随意,像以流浪狗自嘲的“野狗帮”,相当于苏联的丐帮。
“不过还好,一共加起来才两个人,除了吉米,另一个就是他室友普里戈金。”
叶戈尔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
“他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地下车间主任,凭什么让马列夫斯基和阿韦林同意他成立兄弟会?”
扎哈罗夫从左到右,环视一圈,眼露凶光,“苏卡不列,到底凭什么!”
众人不寒而栗,面面相觑,把目光纷纷落到叶戈尔的身上。
就见他咬牙切齿,愤愤不平道:“他们说吉米有犯罪天赋,要收他做门徒,教他打劫偷盗。”
“**,他能有什么犯罪天赋!”
吉米被两名律贼收为门徒的消息,让扎哈罗夫终于破防。
额角的青筋如虬结的毒蛇般暴绽,随着急促的呼吸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破皮肤。
“但不管怎么说,吉米现在是马列夫斯基他们的门徒,还跟大哥你一样,是兄弟会的首领。”
叶戈尔叹了口气,“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艹,我进禁闭室的时候就发过话了,只要吉米还活着,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刹那间,扎哈罗夫的面容仿佛被火焰点燃,怒气冲冲地扭曲着。
“我要把他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然后一颗一颗地塞进他的嘴巴里、鼻子里,还有**里!”
“我还要把他的手指当胡萝卜切下来,蘸上酱让他一根根吃进去……”
“大哥!”
眼见他越来越疯,叶戈尔吓了一跳,赶忙地劝他冷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在场的小弟们也是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有不少人支持扎哈罗夫,但更多的人劝他从长计议。
毕竟,吉米有阿韦林和马列夫斯基罩着,又跟库马林、乌斯维亚佐夫等人眉来眼去。
即便安东再怎么给莫斯科老乡撑腰,也不可能同意他们这么报复吉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究竟什么意思!”
原本就暴躁难忍的扎哈罗夫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
“难不成你们怕了,想劝我放弃复仇?”
但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没有向叶戈尔等小弟发泄怒火,而是一脚踢翻伊万诺夫。
伊万诺夫好似习惯了一般,蜷缩成球,双手护住脑袋,任由扎哈罗夫连打带踹,宣泄愤怒。
看到他这么一副重伤凄惨的模样,一个个纷纷改口,忙不迭地表忠心。
“老大,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最讲义气,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最听你的话,你指哪儿我打哪,你让我干谁,我就干谁!”
“……”
“我们扎哈罗夫兄弟会还没怕过谁,管他吉米有谁护着,我只知道老大这断指之仇必须报!”
不少人被胖子鼓动起来,就见他振臂高呼,“给老大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几个脾气火爆的小弟跟着喊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很好!”扎哈罗夫收敛情绪,满意地挨个拍了下小弟的肩膀。
叶戈尔冷不丁道:“等一下!”
人群中一个资历老的壮汉怒道:“甲虫,你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大哥要报断指之仇,何必亲自动手呢,我有九种办法弄死吉米,九种!”
叶戈尔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扎哈罗夫板着张脸,就听他提议可以出一笔钱,请重刑犯或者死刑犯代劳,甚至可以以免除债务为条件,在众多欠他们赌债的犯人中悬赏志愿者,然而越往下听,眉头就越发拧成一团。
“如果都是这种办法,你还是别说了,这个仇我必须亲手来报!”
“大哥,你别急。”
叶戈尔狡黠一笑:“你如果想亲自复仇的话,我也有招,我们可以挑一些特殊的日子动手。”
“什么日子?”
扎哈罗夫轻轻地摩挲着断指处。
“户外劳动,比如去集体农庄捡土豆,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偷偷地干掉吉米……”
叶戈尔一一列数而出,“大哥你要是急着报仇,最近就有个好日子,就是年底的约架日。”
“对啊!”
一时之间,全场哗然,扎哈罗夫的眼里迸发出精芒。
“大哥你在约架日那天找吉米打架,按规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
叶戈尔满脸阴险之色,“如果敢拒绝,他还有什么颜面在监狱里混,还配当什么兄弟会的首领,就算是看重他的马列夫斯基、阿韦林,到时候也肯定会后悔收这么个废物当门徒。”
“就这么办!”
扎哈罗夫露出凶恶的嘴脸,牙齿间挤出桀桀的冷笑,恨不得明天就是约架日。
………………
入夜时分,监狱放映室里灯光昏暗,空气混浊,冰冷刺骨,然而难掩犯人们的观影热情。
毕竟,这是牢房里为数不多娱乐消遣的活动。
几十把简陋的折叠椅面向墙壁上悬挂的白色幕布,电影还没开始,犯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场。
“叮铃铃。”
即将放映的铃声响起,吉米、普里戈金等人加快了入场的速度。
就在此时,人堆里突然一片骚乱,一阵阵惊呼声此起彼伏。
“扎哈罗夫,你出来啦!”
“是啊,再不出来,也许你们就要忘了监狱里还有我这一号人。”
扎哈罗夫人高马大,带着叶戈尔等一票小弟,像一艘破冰船一样分开人群。
犯人中有的强颜欢笑,打着招呼,有的畏之如虎,退避三舍,却依旧被扎哈罗夫粗暴地揪出来。
“公羊,我听甲虫说,你欠的赌债一个多月都没还了,怎么,非要我亲自上门来讨是吗?”
“三天之内见不到钱,就不要给我钱了,把你的**洗干净等我就好了。”
“还有你鹦鹉,有钱不还债,还拿去赌,知不知道你在赌桌上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利息!”
“………”
“我只是去禁闭室度假,不是死了,你以为你能赖得了账?”
“再敢拖着不还,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抵债!”
扎哈罗夫喊了声“滚吧”,一把推开欠债的狱友,径直走向吉米所在的那一排。
四周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安静下来,不少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这里,气氛随之变得紧张凝重。
安东瞥了眼马列夫斯基和阿韦林,本以为他们会出面阻止,再不济也会交代库马林、乌斯维亚佐夫等人去做,但出乎意料的是,一个个纹丝不动,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见扎哈罗夫故意地停在吉米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幕布,把吉米笼罩在阴影里。
“这个位置不错,我们要了。”
“省省你那套吧,想找麻烦就直说,绕这么个弯子,不嫌丢人吗。”
吉米翘起二郎腿,摆出个更放松的姿势。
“你小子有种!”
扎哈罗夫怒极反笑,眼神骤冷。
“有没有种,你看你那半根手指不就清楚了。”
吉米看着他那根伤残的手指,嘴角微微上扬。
“你他吗找死!”
扎哈罗夫顿时气得面色铁青。
吉米迅速打断,话里略带嘲讽道:“我找不找死另说,不过你才从禁闭室里出来,现在就想拿‘抢座位’这点屁事再闹一场,难道是嫌禁闭室的饭没吃够,还是说……”
说话时故意停顿了下,视线再次落到他的那根手指上。
“你想另一边也对称一下?”
“苏卡不列!”
面对赤裸裸的挑衅,扎哈罗夫忍无可忍,正欲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叶戈尔却突然站出来阻止。
“大哥,千万不要在这里动手。”
就见他朝门口的狱警使了使眼色,刚才放映室的骚动显然已经引来了管教的注意。
即便如此,扎哈罗夫仍然不肯善罢甘休。
叶戈尔急忙分析说,吉米是在故意激怒他,如果因为抢座位而大打出手,管教马上就会介入,到时候他们几个闹事者必定会再次关禁闭,倘若关个二三十天,可就要缺席约架日那天的守擂。
扎哈罗夫猛地惊醒,险些中了吉米的圈套!
自己作为赌博看护人,如果约架日当天依然在蹲禁闭,就只能由副首领的叶戈尔代为守擂。
叶戈尔有几斤几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到时候失去“赌博看护人”的位置,他们兄弟会的损失可就大了。
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停手,死死地瞪着吉米,那眼神恨不得将吉米生吞活剥。
打啊!
打起来!我们要看血流成河!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所有人都屏息地盯着他们看。
“不愧是最近在监狱里风头最盛的吉米仔。”叶戈尔嘿然一笑,“我大哥听说你新成立了个维克多兄弟会,想在约架日跟你来一场首领对首领的对决,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吉米被你们打伤,到现在还没好……”
普里戈金立马站起身。
叶戈尔不屑道:“你第一天出来混的啊!约架日谁管你是不是老弱病残,有没有受过伤!”
扎哈罗夫冷笑,“怎么,不敢打就当着大家的面认个怂,以后再见到我们,记得绕道走。”
“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在约架日找你单挑。”
吉米迎着他吃人的目光,丝毫不惧道:“你那赌博看护人的位置,我看上了。”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沸腾。
原本想要看热闹的众人,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兴奋。
就连见惯腥风血雨的安东,也猛地坐直了身体,和马列夫斯基、阿韦林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
“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马列夫斯基悠悠道,“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不看就出去!”
“刚才那些话,您几位也都听见了,请给我们做个见证。”
扎哈罗夫目光灼灼道:“我怕真到了约架日那一天,有的人会突然反悔,不敢决斗。”
马列夫斯基左看看,右看看,“吉米仔,你怎么看?”
“我没问题!”
吉米缓缓起身,先冲老人颔首,以示尊敬,然后目光扫向全场,“正好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最后目光落在扎哈罗夫狰狞可怖的脸上,“约架日,我和他,只能有一个站着,一个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