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
“今天可是荣誉法庭开庭的日子!”
空地上响起了一阵喧哗声,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吉米一瘸一拐地走进众人的视线中,就见面前的长条椅上空无一人,审判他们的律贼尚未登场。
乌斯维亚佐夫站在人群的最前头,周围站满了送葬帮的小弟。
“来的这么早?”
“我腿脚还没好利索,走得慢,我怕来晚了。”
吉米义正严词地说,迟到是不可能迟到的,荣誉法庭是绝对不能够迟到的,否则不单单是对律贼大佬的不尊重,也是对神圣的黑道法庭不尊重,更是对早早等在这里的吃瓜群众的不尊重!
这一席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心里无不舒服,越看吉米越觉得顺眼。
“叶戈尔、伊万诺夫他们好大的架子!”
“吉米走路这么不方便都已经到了,他们却让我们一直等着。”
普里戈金撇了撇嘴,说出昨晚吉米特意交代他说出的话。
众人被这么一煽动,对伊万诺夫以及扎哈罗夫兄弟会的观感大打折扣。
“既然人没到齐,不如我给大伙讲个笑话吧?”
吉米清了清嗓子,“有三个囚犯被送到古拉格,聚在一块讨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第一个说,‘我来到这儿,是因为我上班总是迟到五分钟,他们指控我是在以怠工来破坏’,这第二个说,‘我来到这儿,是因为我上班总是早到五分钟,他们指控我是间谍。’”
听到这里,已经有人开始嘴角不住地往上扬。
“至于第三个,他说他来到这儿,是因为我上班总是准时赶到,他们指控我有一个西方造的手表。”
吉米前脚刚说完,后脚现场就爆发出阵阵笑声。
甚至还有人不停地起哄,嘴里嚷嚷着“再来一个”。
吉米吐了口气,幸亏自己还记得几个典中典的苏联笑话,正好可以拿来刷一刷狱友的好感度。
果然也没有枉费他的一番苦心,伴随着响亮的笑声,在场大部分人对吉米多了几分好感。
“哈哈哈。”
笑声从人群中传到正在赶来的伊万诺夫,以及扎哈罗夫兄弟会。
“交代你的都记住了吗?”
叶戈尔勾住伊万诺夫的肩膀。
“记住……记住了,我一定会坐实吉米的社会寄生虫罪!”
伊万诺夫咬了咬牙,“可你也别忘了你的承诺。”
“那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叶戈尔拍了下他的**,然后带着三五成群的小弟,耀武扬威般地走向人群。
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一道道带有敌意和不满的目光聚焦于他们。
本来一片欢乐的氛围,此时降到了冰点,一股不详的感觉突然萦绕在叶戈尔等人的心头。
伊万诺夫也是头回遇到这么严肃的阵仗,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就在他惊慌失措时,迎面撞上吉米冰冷的眼神,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立马在心里自我暗示。
忍耐!
当囚犯最要紧的就是忍耐!
只要把吉米拉下水,把他变成比自己还要烂的烂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不一会儿,马列夫斯基、安东和阿韦林作为荣誉法庭的法官,在万众瞩目中登场。
在确认了原告和被告后,马列夫斯基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那么,现在正式开庭!”
接着把目光投向佝偻着背的伊万诺夫,“是你指控吉米谎报罪行对吗?”
“没错,是我!”
伊万诺夫横眉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地下车间主任’,他跟我一样都是社会寄生虫!”
在众人的注视和指指点点下,吉米面不改色。
“地下车间主任”,就类似于华夏八九十年代专门干倒买倒卖、投机倒把的“倒爷”。
“吉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马列夫斯基把头一转。
“就凭你这个苏卡的一张嘴,你说我不是就不是。”
吉米语气严肃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这里干过倒买倒卖的人都知道,走私罪可是重罪,你怎么可能才判三年!”
伊万诺夫直截了当道。
“那你得去问法官,我又不懂法。”
吉米掏掏耳朵,“我倒是也想多坐几年牢,可法院不允许啊,我能怎么办?”
叶戈尔瞧着他这副**兮兮的样子,嘴角不住地抽搐,耳边还传来普里戈金等人的嬉笑声。
“而且法院不给我,我在西伯利亚劳改营的时候,也没少找机会给自己加刑期。”
吉米撇了撇嘴,“我多次不服管教被关禁闭,要不是西伯利亚冰天雪地的,我早就越狱了。”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众人的交口称赞。
按照苏联的犯罪传统,年轻的囚犯想要在监狱里获得更高的地位或者名声,就必须想方设法地加重自己的刑期,小到辱骂狱警,大到打架斗殴,甚至像库马林一样不惜越狱,然后主动被抓。
这类犯人称为“积极的囚犯”,就有了被兄弟会吸收为正式成员的资格。
“你!”
伊万诺夫两眼圆瞪。
“你什么你,你有证据吗!”
吉米语气里充满不屑,无凭无据的,你怎么能凭空冤枉坏人呐!
“我当然有!我就是从医务官那里打听到你是因为抓闲人运动才坐的牢!”
伊万诺夫扯着嗓子大喊道。
“是吗?”吉米惊得挑眉,“那你把医务官喊来给你作证啊!”
伊万诺夫一愣,如果自己能请得动医务官,又何至于受扎哈罗夫兄弟会的欺负。
而且就算自己能请来医务官,监狱里可是有着不允许跟当局有任何合作的铁律,否则视作苏卡。
这不请不行,请也不行,一根筋变成两头堵了!
“拿不出来吧!没话说了吧!”
吉米环顾四周,“你根本就是在造我的谣,为扎哈罗夫报复我对吗!”
“我不是!我没有!”
伊万诺夫顿时慌了神,情不自禁地看向叶戈尔,目光带着求助之意。
吉米内心松了口气,幸亏对手是个战五渣。
毕竟,能被当成社会寄生虫抓进监狱,又被扎哈罗夫兄弟会欺负成这个熊样,连反抗的血性都没有,比不用脑的古惑仔还没用,这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抱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心思,继续穷追猛打道:
“你不是什么!你个钢门松弛、漏液漏气的彼得拉丝,竟然敢污蔑我这么一心向恶的好人!”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伊万诺夫最痛的地方。
他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红转白,羞愤和恐惧让他几乎窒息,在众人奚落和嘲弄的目光下,踉跄着后退,像条被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这个我可以作证,医生的的确确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这个苏卡被扎哈罗夫玩成这样,还帮他乱咬人!真是一条好狗!”
“这场荣誉法庭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会是一场好戏呢。”
“唉,白白期待那么久了。”
“………”
面对一边倒的议论声,安东看了眼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叶戈尔,眉头皱成一团。
“安静!”
马列夫斯基抬手喝止,然后看向迷迷糊糊的伊万诺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什么就说什么!”
叶戈尔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就像摔杯的暗号一样。
伊万诺夫如梦初醒般,想到失利以后叶戈尔对自己的惩罚,终于横下决心,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我要求彻查吉米入狱的来历!”
“还查什么查!”
普里戈金不满道:“各位,吉米他没毛病!”
乌斯维亚佐夫递给送葬帮一个眼神,小弟们心领神会地跟着起哄。
这下子,本就被吉米刷了好感的一票人也不乐意,更别提那些看伊万诺夫、叶戈尔不顺眼的。
“还是查查好。”
叶戈尔幽幽道:“如果是真的,就证明伊万诺夫没有造谣,如果是假的,那就是伊万诺夫在诬陷吉米,必须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要不然将来人人都学伊万诺夫,整个监狱岂不都乱了套。”
说话间,笑眯眯地盯着吉米看,“再说查一查也不费事,找个狱警一问就能问出来。”
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啊!
自己可经不起查!
吉米立马意识到伊万诺夫只是叶戈尔的一个套,咬了咬牙,看样子要祭出预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