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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姜婉柔来渔隐村
宋庭樾伤好后,在村里的小学堂里寻了个教书先生的活儿,云芜仍在医馆里,帮着阿南一起做些晒药煎药的琐碎事。
日子虽是清贫些,却也过得惬意。
云芜闲来无事会去小学堂找宋庭樾。
温雅清润的贵公子教起书来也是正经严肃的模样,小学堂里的学童都怕他。
就连小虎平日里“漂亮哥哥”长“好看哥哥”短,到了学堂里只老老实实唤他“夫子”,半点不敢造次。
只见着云芜眼睛就是一亮,偷偷在底下挤眉弄眼。
自然被宋庭樾抓住。
骨节分明的手在他桌上敲了敲,小虎耷拉着脸站起来,“夫子……”
夫子的脸好生冰冷无情,只问他,“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下一句是什么?”
小虎垂下去的眼滴溜溜的转,“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下一句………”
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夫子好看的眉眼像霜雪,“心有旁骛,则学无所成;行不守矩,则难立其身。课后,将《学记》首章抄录十遍,明日交来。”
“啊……”
小虎只觉天都要塌了。
出来见了云芜,自然要怪她的,“都怪姐姐!害我被夫子罚了。”
余光瞥见自家夫子往这走过来,吓得一溜烟就跑了,没留神跨过门槛时还摔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
“慢着点。”
跟出来的宋庭樾皱眉提醒他,旁边的云芜却是笑得花枝乱颤,幸灾乐祸。
出去的时候外头落起了雨,
淅淅沥沥,不大,但因着道路泥泞,落在地上溅起不少泥点子。
云芜踮着脚小心翼翼走,也免不了弄脏裙摆和鞋袜。
“好脏呀!”
她蹙眉,拎着被泥点子溅脏的裙摆心烦意乱,她不喜欢这样阴沉沉下雨的天。
自有郎君走到她面前从善如流蹲下身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这样的好事,云芜是不会推拒的。
两人合撑一把油纸伞,还有一把拎在少女的手里,跟着她天青色的裙轻轻晃,裙下是时隐时现的云头履。
这样的时候,她还知道问他,“你背上的伤好了吗?背我不疼吗?”
宋庭樾慢慢悠悠背着她走,嗓音温润,“不疼,已经好了。”
怎么可能有那么快好呢?
云芜还记得那**人事不省倒在医馆病榻上时背上袒露出来的伤,触目惊心。
她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宽阔的背脊,瓮声瓮气,“阿南说,你身上不只这次的杖伤,还有一些是从前的旧伤,你原先也被这样打过吗?”
是上次他被传去醉香楼,名声被毁所受的家法。
接连两次,都是为了她。
云芜心知肚明。
“那次的事,是我挑唆的,庭樾哥哥。”
他也心知肚明,“我知道。”
他从来就知道。
沈昶怎会有那样玲珑的心思,知道要传出那样的事来扰他名声?
背后的始作俑者,只能是云芜。
她记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总要想法子让他身败名裂。
——她本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我害了你,你还帮我……”
云芜在他背上喃喃自语,声音虚无缥缈的不像话,“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呢?”
不远处停有马车。
蕉叶给自家姑娘撑着油纸伞,眼睁睁看着那头走过来的人影。
他是那样清流傲骨的一个人,萧萧肃肃,性如白玉,此时却心甘情愿背着云芜,在泥水四溅的地里走,白玉染瑕,不落凡尘。
忆起往昔。
他待自己向来是温润和煦的,儒雅有礼,却是清冷有余。
她一直觉着,他是远的。
不曾想他也有这样轻易近人的时候。
姜婉柔现下的心如凌迟一般,有人拿着钝刀子往她心上割,她疼得撕心裂肺,却是一眼不错地紧紧盯着,任那刀子在心里划出血淋淋的口子。
鲜血淋漓。
痛不欲生。
云芜先看见的她,顿了一顿,“二姐姐……”
宋庭樾听见她这声,才抬眸看过去。
雨幕中立着个人影,正等着他们。
或者说,是等着他。
云芜从他背上下来,自觉拿着油纸伞想要走到一旁去,却被他拦住。
最后是宋庭樾牵着她的手慢慢从姜婉柔旁边走过。
他没打算停留,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现下两人相逢只当陌路而已。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姜婉柔颤声唤住他,“世子……”
他牵着云芜停住,“姜姑娘慎言,现下宋某不过是这渔隐村里的夫子,再不是国公府世子。”
他是打定主意舍了一身功名利禄,甘心窝在这小小渔隐村中,只为和云芜长相厮守。
任是这些时日谁来劝也是无用。
姜婉柔自然也知晓,只是她不甘心。
若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她也不能叫云芜这个罪魁祸首好过。
于是离间的话从她嘴里出来,“世子也好,夫子也罢,我认的,只是你这个人罢了。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她认的是你这个曾经的未来姐夫身份,还是你这个人呢?”
或许一开始她叫郎君伤透了心,沉痛不可自拔,是以想不到旁的地方。
但后来回过神来,细细斟酌一番,却是豁然开朗。
“她一开始接近你便是别有用心,你当她真是喜欢你吗?你为了她舍弃了这么多,她只是想报复我罢了。”